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清醒。
元缓言坐直身子缓了几秒，才觉得摄入了太多酒精的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
这是哪？
他失眠多年。
离了熟悉的枕套很难睡着，但昨晚竟一夜好眠没从噩梦中惊醒。
揉了揉额头，元缓言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上面未接来电无数，全都是他的经纪人打来的。
叹口气，按下回拨键，元缓言还没来的及说话。
对面就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小张：“我给你找资源、铺路子，昨晚好不容易把冯导请来，让你敬几杯酒，陪着说说话，你人哪去了？”
“我知道你不乐意，但哪个新人刚开始不这样，就你高贵？”
“现在好了，冯导生气了，人家要换了你，我看你怎么办！”
缓言缓言。
元缓言人生绝大多数时间里都笨嘴笨舌：“张哥。”
现在也是他话还没说完。
对面撂下一句：“你现在赶紧给我去拍摄现场给冯导道歉。要是这个机会没了。你看我以后还管不管你。”
就挂了电话。
·
冯导负责拍摄的广告是元缓言最近这段时间唯一的工作。
国民级的碳酸饮料代言人是圈里炙手可热的二线小生顾山。
而元缓言昨天喝酒陪坐，换来的只是几个镜头里可以离代言人稍微近一点的群演位置。
但凡有一点办法，元缓言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放下尊严。
可他真的走投无路了，他需要钱，很多钱。
用最快速度将自己收拾干净。
元缓言下楼时，被前台告知他的房费有人付过了。
昨天包厢里那群人，目光油腻、不怀好意。
如果安置他的是那群人，他现在不会平安无事的站在这里，肯定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所以，是谁救了他？
醉后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两个让人无法确认真假的片段，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元缓言想了想，试探着问前台：“他有留联系方式吗？他走的太急，我还没把房费转给他。”
前台：“抱歉，这是一位VIP客户开的房间，如果没有客人本人允许，我们这边是不能透露信息的。”
“这样。”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元缓言朝前台道了声谢，拦了辆车，赶往拍摄现场。
酒店二楼的清吧里。
莫庭透过玻璃窗看见元缓言离开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紧赶慢赶，到了拍摄现场。
元缓言刚下车就被小张扯进了群演的化妆间。
小张：“这次算你运气好，广告换成李导拍了，你的位置还在，一会儿拍摄时机灵点、嘴甜一些，别再得罪人了。”
微微蹙眉，元缓言不解：“李导拍？”
小张朝他挤挤眼：“不该问的别问。”
满心疑惑的元缓言小张摁在座位上。
不一会儿负责给群演的化妆师走过来，瞥他一眼，眼睛一下亮起来。
化妆师：“你是哪家的艺人？”
“亮月娱乐。”
“长得真好。以前没见过呢？”
元缓言腼腆一笑，也不觉得被冒犯，软乎乎的看着挺讨喜。
化妆师盯他一会儿，眼睛一转，趴在他耳朵边，轻声细语。
化妆师：“我今儿给你好好弄弄。一会儿咱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火了别忘了我啊。”
元缓言闻言又一笑，乖乖掏出手机放在桌子上：“那就辛苦啦。”
常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
元缓言骨相优越，皮肤又好，坐在化妆镜前，脊梁笔挺，目光坦荡。
任谁都看不出来他是第一次被正经上妆的小艺人。
不一会儿，妆发都收拾利索。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现场的机动人员过来通知：“该去现场准备了。”
七八个和元缓言情况差不多的小艺人此时都起身向外走。
四下无人，化妆师轻“啧”一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冯导得罪了哪个大人物，前脚刚来，后脚就被换了。李导是业内有名的爱扣细节，今天可有的熬喽。”
元缓言听见这话，脚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跟着众人一起出了门。
冯导被换于他而言是好事一桩，即便是缺钱缺到了不得不卖身给亮月娱乐这样的小公司。
除了敬几杯酒之外，其他的，他大概死也做不到了。
定了定神，元缓言和其他几人在场务的帮助下，登上现场最高的铁架，等待拍摄。
从上往下看，胃部空空的身体有些头晕目眩，强忍着不适。
元缓言把注意力放在正在拍摄前几组镜头的顾山身上。
室内拍摄，绿布比布景多，对方没什么想象力，一个镜头拍了三次还有问题。
等到对方好不容易拍完前面几组镜头，对方的助理给全组人定了饮料。
但元缓言他们所处的位置太高，李导也没想休息所以摆摆手，拍摄又继续了。
算上元缓言高铁架上五六个人，两个小时滴水未进。
等到顾山终于在李导手里过了前面几组镜头往铁架上爬时，元缓言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暗暗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
李导还没喊开始，顾山目光扫到元缓言，一下皱起了眉。
元缓言对恶意敏感，直觉不好。
果然下一秒，顾山就对他说：“你看起来很不舒服，下去休息吧。”
顾山助理领会到了顾山的意思，拉住元缓言一只手。
顾山助理：“顾老师休息间有空调，您脸红的厉害，跟我过去凉快一下吧……”
元缓言摇摇头，不为所动。
下一秒，现场导演拿着喇叭大喊：“各部门准备。倒计时……”
摇臂过来了，监视器后面的李导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顾山助理拉不动元缓言，又怕隔日就被爆出“顾山欺压群演。疑似被对方艳压”等消息，只好走开。
有惊无险的拍完了所有镜头。
从高架上下来时，元缓言穿在衬衫里的T恤几乎湿透了。
经纪人小张这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递给他一瓶水：“我刚看了你表现不错。”
“今晚七点，缘仙居，庆功宴。李导点名要你去……”
“你和李导以前认识？”
摇摇头，元缓言拧开矿泉水，小口喝了半瓶。
小张：“那可能是你和了她的眼缘。”
小张看了眼手表：“我还有别的事，你回去换身衣服，庆功宴千万别迟到。”
点头，站在原地又看了会儿镜头那边的世界，元缓言提步离开。
至于庆功宴，他不打算去。
他对小张说的话存疑。
不信李导真的有邀请他。
而他确定的是，他应付不来那种场合。
可计划不如变化。
晚上八点，元缓言从医院出来，解除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无意间点进微信，看到了化妆师的朋友圈。
一个视频，热热闹闹围着李导的许多人里，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她身侧，神情矜贵西装笔挺。
那是元缓言每每从噩梦中惊醒都会想念的面孔。
也是、也是今天他生活中所有好事的促成者。
距离化妆师发出这个视频，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再也顾不上其他，元缓言拦了辆车直奔缘仙居。
他不贪心，一点也不。
他只是想见莫庭。
即便他需要躲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