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在原地的痛，没有在想象和梦境中预演被厌恶时那么难熬。
缓了一会儿，元缓言拿出手机加上李导给的联系方式。
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拿到关于角色的内容是在一天后。
元缓言要争取的角色名叫林纵希，是青春电影里戏份不多，但因人设蠢笨呆萌很讨喜的男配。
李导的《吞噬》背景建立在一个北方小城的高中里。
男主和女主的家庭各有各的问题，但两人在接触中，慢慢被对方吸引。
林纵希作为班长，在几次撞到他们幽会后，从一开始的不理解讨厌，慢慢转变态度，成了这部冷色调片子中，除了男女主对彼此的救赎外，唯一温暖的存在。
为了演好这个看起来没什么难度，但要蠢萌到招人喜欢的角色。
元缓言努力不去想莫庭，不去想莫庭那天的态度，不去想莫庭同他错身而过时眼中的厌恶，以及莫庭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和那个小模特见面，或者做些更下流的事。
但因为元缓言太想忽略莫庭，所以莫庭在他脑海中浮现的频率反倒更加多了。
人没法忘记，努力想忘记的人，就是这么个道理。
连着吃了几天安眠药，看了很多遍剧本，琢磨了几种演法。
元缓言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肢体，找感觉。
到了试镜那天，元缓言比李导上次见他还要瘦。
本来皮相清俊，骨相妩媚的元缓言，彻底变成了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少年。
穿白T，黑牛仔，手腕上常戴一根细皮筋，口袋里总有妈妈放的纸巾。他瘦削、单薄，眼睛里盛着许多那个时期少年特有的骄傲自信迷茫。
但为了能演李导这部片子努力的人，不止元缓言一个。
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试镜地点，元缓言发现大厦周围停着许多车。
不用想，车里面全都是等着到时间上去试镜的艺人。
元缓言懒得在小张“你很有本事嘛”的眼神下，解释这个机会到底因何而来。
所以他没跟公司的人说这次试镜，没让小张过来陪他。
比起其他被士兵围起来的将军，他孤军奋战，打眼一看很悲壮。
有种破釜沉舟的感觉。不过确实是这样。
如果能拿下林纵希这个角色，不管在事业上，还是金钱上。
元缓言的生活都能得到很大程度的保障。
坐在娱乐大厦一层的咖啡厅里，元缓言靠着透明玻璃窗，放空自己，为接下来的试镜做调整。
忽然一道熟悉的影子从眼前一晃而过，顾山也来试镜了。
元缓言倒是不担心顾山会中意林纵希这个角色，只是顾山这两年势头很旺，如果男主落在顾山头上。
再根据顾山拍广告那天对他的态度推断……
他们以后如果在一个剧组里，肯定会有诸多麻烦。
元缓言及时阻止了思维发散。
临近他试镜的时间，他乘电梯上楼，同一直跟他用微信联系的小王走进十六层，进了试镜间。
李导对自己的作品上心，每个角色都要亲自过目。
元缓言一进房间，看到评委席最中间位置的李导，莫名安心了些。
诚如李导所说，机会是别人给的，但能不能握在手里要看他自己。
他凭实力说话，没道理畏畏缩缩，不坦荡。至于紧不紧张，那是另外的事。
元缓言简短的介绍完自己，从李导手中接过关于林纵希，评委们随机从剧本中抽出的一个片段。仔细阅读。
雨夜，在家学习的林纵希，不确定最后离开教室时，有没有关教室的窗户。
怕雨水淋湿了明天同学们要用的卷子和书，越想越担心的林纵希，赶回教室，撞见了正在班级里对峙的男女主。
三人由此展开了一段对话，但李导只规定了情景，并没有安排对白。
十五秒的准备时间。
元缓言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将过长的刘海用手腕上的黑色小皮筋松松扎成一个苹果头。
李导一喊“开始”。
他就推开“教室门”，一边用手背抹额角处的雨水，一边往果真没有关紧的那扇窗户边走。
他怕灯引来门卫，没开灯，但人又胆小怕黑。
所以他朝前挪动的步子小而碎，时不时会弯腰确定自己是不是马上要磕到桌角。
他刚走过讲台，忽然瞥见教室后半部，两个放书的架子中间站了一个人。
“谁在那？！”林纵希被吓了一跳，声音是强装出来的镇定。
“凌肃。”李导助理扮演的男主，帮他搭了句词。
林纵希提起的一颗心稍稍放下，生气的埋怨：“凌肃？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在这做什么，你身后是……洛瑶？”
“你们俩在这干什么？”林纵希一下激动起来：“你们！”
元缓言皱眉看着空气里本该存在的两人，什么难听的话都没说出来。
三人僵持片刻，林纵希从二人身上收回目光，走到窗边，摸了一下卷子和书，确认它们还没被雨淋湿后，将窗户关紧了。
“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你们少在这乱搞。”
林纵希说完，走出教室，离开时没带门。
“咔。”李导听不出情绪的喊了一声。
元缓言攥了攥拳，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潮湿粘腻的冷汗。
他不敢给自己的表演评价。
李导的神色他更琢磨不透。正惴惴着，元缓言忽然听见评委席里的一个男人说：“你在试下凌肃。”
凌肃是《吞噬》的男主。
元缓言心脏一跳，紧接着听到那个男人说：“还演刚才凌肃和洛瑶在班级私会，被班长发现的这段。”
“现在你是凌肃，我是林纵希，我给你搭几句。”
元缓言点头：“好。”
还是十五秒的准备时间。
元缓言把头发上的皮筋取下来，让刘海微微遮住眼睛，然后把自己想象成莫庭。
在他和莫庭的故事里，也有过这样的片段。
不过那时，他们面对的不是蠢笨呆萌的班长，而是麻木不仁的混混。
他们在马路上情不自禁的牵手，那些混混们看见后吹口哨，摔瓶子，拦住他们的去路讽刺他们。
那时的莫庭和凌肃一样，在感受到危险的第一秒，挡在了洛瑶身前。
而现在他要做挡在洛瑶身前的那一个了。
“谁在那？！”林纵希问。
沉默几秒，凌肃沉着声音，自报家门，阻止了林纵希走向他们的步子：“凌肃。”
林纵希：“凌肃？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在这做什么，你身后是……洛瑶？”
“你们俩在这干什么？”林纵希一下激动起来：“你们！”
凌肃五指成拳，皱眉打断他：“我们怎样关你什么事？”
林纵希不服：“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你们少在这乱搞。”
凌肃眉心皱得更深，他回头看了眼洛瑶，目光从不耐慢慢转化成焦躁。
他没再继续同林纵希说话。只鹰一般尖锐的盯着对方。
林纵希走了。
男人喊：“咔。”
评委席中间，李导的神色微微有了些变化。
元缓言闭了闭眼，从戏里走出来，朝评委席鞠了一躬。
他感觉到了。
《吞噬》这部戏里一定会有他出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