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天气渐凉，秋风瑟瑟，窗口的虬枝被夜风刮起，簌簌作响。
关宿缩在被子里，已经凌晨三点了，她毫无睡意。
失眠是早就意料到的，但她没想到，今晚失眠的原因不是因为骆言，竟是因为司空。
她掏出手机看，微信上发来一条验证信息。
点开时上面写着两个字“司空”。
关宿心尖一颤，想起临下车时那个吻。
到现在关宿脸颊还是烫的。
“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她暗骂自己，像是报复性的，她关了屏幕。
十分钟后，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终是掏出手机加了司空好友。
几乎就是瞬间，那个头像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还不睡？明天打算顶着熊猫眼拍结婚照？】
关宿看着“结婚照”几个字愣神。
旋即回【那就过两天在考虑领证的问题。】
【几个意思？出尔反尔？】
【没有，我怕我起不来。】
【有我，你别担心起不来的事，我六点就去楼下候着你。】
关宿躲在被子里，看着这条信息，心情复杂，她稍微沉默，司空坐不住了，又回了一句。
【不喜欢别人缠着你？】
关宿当即回：【没有，我可能有些困了。】
【那就早点睡，明早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她想了想补了一句，【如果有变动会提前跟你说。】
这句话刚发出去，一分钟没到，电话响了。
关宿叹口气，接了电话，声音带着疲倦，听起来就像是撒娇。
司空听着那句“喂”这个字，指尖发麻，心中发软，他声音也跟着轻柔下来。
“撇开起不来，你应该不会反悔了吧。”他问。
关宿轻叹道：“在车上不是问过很多遍。”
“你再说一遍。”他有意腻着她。
关宿顿了几秒，开口道：“不反悔。”
对面发出满足的轻笑，“我也不反悔，永远不会。”
关宿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接不上话。
司空很温柔，重新开了话题，“结婚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跟以前一样。哦，我俩是不是应该要在婚前把协议签一下。”之前两人就商量好要演这一出戏，结婚可以真结，但是要约法三章。
司空一听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我有点困了。”
关宿还想再说两句，司空就说：“晚安，你也快睡，咱俩梦里还能见一面。”
一句话，把她想说的话都堵住了，她接不上话，司空笑。
随后一声晚安后，他轻轻“啵”了一下，没等关宿回神，电话挂断了。
托司空的福，本是糟心的一晚，过得异常的心悸躁动，晚上做梦，关宿真梦见了司空，穿插着以往的过去，有点杂乱无章。
梦里。
她站在司空别墅院子外，司空在院子内，两人只相隔几米，中间是铁栅栏。
“司空！”关宿冲着他叫。
司空充耳不闻，背对她而站，周围光线昏暗不明，不是晚上却似乌云密布，沉闷如雨后的空气，令人窒息。
她又叫了一声，司空有了反应。
他手指微动，解开扣子，白色的衬衫渐渐滑落。
他皮肤白皙，可精壮的脊背上，竟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那张脸栩栩如生，时而笑，时而哭，关宿张大了嘴，下意识不是想逃，而是想要呼唤司空。
她想提醒他，想要叫他快跑，见他无动于衷，关宿鼓起勇气往前，她冒出了要舍身救他的心。
那张脸在笑，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宿宿……过来啊……让我看看你……我是司空……过来，让我好好疼你爱你……”
那张脸似乎想要破体而出，却无法挣脱这具身体。
就在司空缓缓转过身，而关宿拼命奔向前时，梦醒了。
醒来时，关宿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在了一楼的厨房里。
而就在她身边，一把菜刀躺在她的手掌心中。
关宿吓了一跳，连忙松了手。
菜刀“哐当”掉地。
佣人胡嫂闻声迅速从房间跑出来。
她拢了拢衣服，看见关宿缩在墙角，面前一把昨天刚磨好的菜刀，她连忙上前把菜刀挂好。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胡嫂边扶起她边问。
关宿神情呆滞，木讷的摇头。
胡嫂在关家做了十多年的佣人，对关宿的情况了然于胸。
倒了杯水给她，关切道：“又梦游了？”
关宿长叹口气，喝了口水，喉咙稍微湿润，她点头。
“我做了噩梦，不知道怎的走到厨房来。”
那个梦好真实，真实到关宿一时半会分不出现实还是梦境。
胡嫂叹气，道：“要不再去安医生那看看？”
安医生是关宿的心理医生。
关宿摇头：“回头再看吧。”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抬眼看钟，才早上六点。
上楼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
下楼后，他发现司空双手抱胸，稳稳地坐在沙发上，那抹促狭萦绕眼底，狭长的眸子微挑，还是一如既往的痞态纵横。
“醒了？”他跟她打招呼。
关宿掠过他，下意识先找关翰池。
寻了半天没见人，她有点慌，司空能坐这儿，就说明昨天的事不是梦，可她没把握，万一呢。
“胡嫂。”
胡嫂从厨房走出来，关宿急忙问：“我爸爸呢？”
“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
那就好，至少不是死了。
关宿长舒一口气，兀自走到沙发边，她这才正视司空。
“你什么时候来的？”
司空冷道：“早就来了，你昨晚睡得挺不错啊，日晒三更才醒。”
“还不是因为你……”话已出口，她才后知后觉，这话有歧义。
但已经来不及了，司空已经多想，他毫不掩饰的勾起唇角，接道：“看来我还有安眠的效果，以后睡前我都跟你……”他凑近轻声道：“啵一个，好不好。”
关宿头皮发麻，从上至下一阵犯腻。
俩人斗了几回合嘴皮子，佣人说饭菜准备好了。
关宿和司空去吃了午餐。
饭桌上，关宿说：“我起晚了，这个点，民政局下班了。”
司空边吃边不咸不淡道：“小事儿，我一句话就算是半夜三更他都得给我开门。”
关宿知道司空的能耐，背景雄厚的人大闹天宫都没人敢插手。
“别搞特殊，明天再去也行，不急这一时。”
“我急。”他随口答，关宿手上一顿，瞥了他一眼。
他紧接着又说：“我怕你半路变卦，毕竟我跟你不熟。”
知道不熟，说这话还能面不改色，他要不是社交牛逼症，关宿都不信。
“我不会变卦，你把心放肚子里。”
司空闻言，停筷看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舌尖轻舔唇上的疤。
随后道：“那你说你爱我。”
语毕，前方一支叉子迎面飞来。
司空眼疾手快，筷子一动，稳稳夹住。
“好家伙，合着你苦练那么多年的射箭，实际用处是等着这一刻。”
刚刚那抹利器迎面而来时，司空当真身体一紧，差点就失了手，若不是他平时也练过几回合，这会儿说不定就进盒子里了。
关宿没跟他开玩笑，那句话戳中了她怒点，她脸色铁青，瞪了他一眼，转而拿着包就打算出去。
司空追上，忙问：“去哪儿？”
“美女的事你少管。”
“美女，能不能给我一次义务劳动的机会？”司空紧跟着她后面，一边走一边说，丝毫不在意身边的佣人。
关宿停步，转身看着他。
“你在跟着我，我就反悔了，反正他俩已经被钉死了，至此，这个婚结不结对我意义不大。”她说。
司空眸光一沉，露出了平时独有的戾气道：“你这打算过河拆桥？”
“你是生意人，这种事实属生意常态。”她冷道。
司空冷哼道：“你确定你要跟我站对立面？”
关宿不置可否。
他接着道：“想清楚了再说话，不信你出去看看。”
关宿深知他话中有话，转身轻轻开了大门。
门只开了一条缝，一道道闪光灯噼里啪啦的迎面一阵扫射，硬是把关宿逼退了几米。
“我艹！”场面太过震撼，她忍不住爆了粗口。
司空满脸坏笑，抱臂看戏。
“怎么样？刺不刺激？”语气轻佻，满满都是得意狂妄。
关宿狠狠瞪他一眼，“你安排的？”
“我可没这闲心，还不是昨天咱俩的事儿发酵了，现在那些媒体挤破了头都要抢占第一。”他如实道。
关宿这才发现事情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昨天脑子一热，今天才恍然大悟，这是掉进坑了，这坑非跳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