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上前,一把扯起唐岚:“你干嘛呢?!”
唐岚被我吓了一跳,她身后那几个拆迁公司的壮汉随即便顶了上来。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唐岚挣脱开我,让那些人退到灵堂外面。
这才与我面对面。
“你三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用类似于审犯人的态度,严厉质问我。
我愣了一下,难道当时她看到了什么?
不对,环境那么昏暗,距离又那么远,她不可能看到细节。
我坚定了这个想法以后,故意摆出一副愤怒的姿态:“什么怎么回事?当时的情况你没看见吗?我三叔已经是个死人了,要不你下去亲自问问?”
“你!”唐岚气不过,指着我不知如何应对。
“你们能不能让他走得清净一些?不要再烦了。”
“哈!”唐岚一副哭笑不得,好像对我极为无语,“不想让你三叔清净的,我看恐怕是你吧!你还好意思用这种语气说别人?!”
我诧异地看着她,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走到了刚才棺材撞击过的地方。
俯身用手指抹了一把水泥地上的白色粉末,向我问道:“这是什么?”
我上前看去,用手辗了辗。
“生石灰?”
“你也知道这是生石灰?”她玩味一笑,似乎自己占了上风。
我倏然间无法再那么轻松了,因为正常的棺材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生石灰的!
生石灰对我们手艺人来说,并不陌生。
它除了有防腐防潮的功能外,在坟地寻阴,或者进入特殊墓穴的时候,也会用到。
它最主要的特点就是遇到水会迅速起明显的反应,有利于我们判断地下的情况。
但三叔的棺材上怎么会磕下来这种东西呢?
我好信儿地走到棺材旁仔细观察。
三叔这口棺材是金丝楠木造的,正常来说,这种材料贵如黄金,是防腐的最佳材料。
但此时棺材内外涂抹了很多层大红漆。
如果换做一般的棺材,涂油漆是可以起到防腐的作用的,可金丝楠木就显得多此一举。
我沿着棺椁表面细细抚摸,当我触碰到那些黑色纹路的时候,上面有一种颗粒感,好像表层附着着一种固体物质。
我用指甲抠了两下,但粘得很结实。
随后,我瞟了唐岚一眼。
她瞬间明白了我的想法,赶忙从头发上抽出来一根硬头卡递给了我。
我拿着头卡在黑色凹槽上使劲刮了几下,勉强刮下一小点儿片状的表膜。
我将表膜拿在手中仔细观察。
唐岚也凑了上来,她把脸探到了我的手边,小鼻尖贴着我的手指闻了又闻。
“是腥味。”她十分确信地说道。
我也跟着闻了下,的确,是腥味,而且是血腥味!
“如果没猜错,是生石灰遇到血液,凝固成了黑色固体,附着在了未干透的红油漆上。”唐岚直接得出了结论。
而我,沉默不语。
但我在心里已经认同了她的说法,甚至我无比确信这种说法。
之前诡异的那一幕,又重现在我脑海中。
昨晚在撞翻香炉之前,我在棺材底板上,其实看到的是另外一张我三叔的脸……
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走眼了,但那张脸嵌在木头中,周围连接着那些黑色的纹路,烟雾缭绕,狰狞可怖。
现在想来,我仍旧后怕。
那些纹路就好像是输液管道一般,在从那张脸里源源不断地抽取鲜血,从棺头向棺尾缓缓运输……
如果我手上这块黑色物质,真的是生石灰遇到鲜血后的产物的话,那我当时看到的,就很可能不是幻象……
唐岚这时开口说了话:“你三叔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我不明白她这么问的目的,但我清楚她一定还有下话。
她见我迟迟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我虽然没有检测设备,但从我见到你三叔遗体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有问题。”
“有问题?”
“对!”她走到棺材边,伸手抬起了我三叔的胳膊:“你看,你三叔的身体已经严重脱水了,甚至已经严重到、”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严重到什么?”我疑惑地盯着她。
“严重到正常活人根本吃不消、也达不到的程度。”
“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半干尸了。再说得直接点,就是在他的生命迹象消失以后,有人对他的遗体进行了风干和抑菌的处理。”
她说出此话时,表情极为平静。
但我已经震惊得快要克制不住了,我的内心翻江倒海,几近崩溃的边缘。
唐岚看我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揣摩到了我的内心。
于是,便进一步佐证道:“尸体仰卧直肢,外形保存完整,毛发俱全,皮肤有向棕黑色转变的趋势,软组织有弹性,肌体大小、关节都能活动……”
“好了!够了!”我一嗓子制止了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岚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惊得一抖,她稳了好一会才找回冷峻的气势。
“我想说,你三叔已经死了很久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我想都没想,直接回怼了过去。
此刻,我的五脏六腑就像被打了气一样,就快充爆了,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抖动。
“你是哪来的法医?!”我指完她的鼻子,又指向院子一角的监控摄像头。
“看没看到,那有监控!我家这是经营场所,每天的进进出出是都有记录的!”
“我三叔昨天!还站在那!跟我说话!”
“你还法医!你以为说话不用走法律程序,你就可以胡说八道吗?!”
唐岚站在原地,两次想要插话,但都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张老头出现在了院门口。
他边小跑着,边说道:“哎呦,这是吵什么呢?我在前院就听着了!”
我和唐岚看到张老头出现,互相对视了一眼,竟十分默契地,谁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唐岚正了正衬衫,把头瞥到了一边,像个刚被我欺负完的受气包。
而我径直走出灵堂,蹲坐到正房的门槛上,冷静情绪。
可就在我刚坐下的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
难道……
难道唐岚说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