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道人吗？”
钟无咎又觉得她们不是很像道人。
尤其是姒未济，刚开始他还觉得她冷若冰霜，而转眼间就热情似火，对他也毫不拘谨，抓着手就写字，毫无什么男女有别可言。
妫有鱼则有点古灵精怪，眼睛扑闪闪的像是会说话。
这两人一点不像是道人，若非要说是，最多也就只能算是刚开始学着修道而已。这一点，钟无咎还是可以肯定。
姒未济回答道：“我们自己修炼，所以从城里来到山里，寻找能让我们悟道的人。”
“那我师父可指点不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讲？”
“我师父其实是很世俗的一个人，嗯……我也是。”
“哦，那是他出世和入世的功夫好。”
钟无咎欲言又止，他又不敢多说自己师父的坏话。心想，反正自己也已经提醒了两位。
他耸耸肩，然后就前面领路，沿着山间小路前行。
中南山，因为历史的缘由，这里一直都是隐居者的天堂。
有许多遁世避世的人，远离尘嚣，到中南山来寻找一份宁静，或是准备安放自己的灵魂和肉身。
这其中，有很多是避世苟且的人，但也有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人。
钟无咎其实就是一个。听师父曾心无讲，他从小就被在山里隐居的师父所收养，他是师父抚养长大的。
那是一个冬夜，还在襁褓的他，被人遗弃在了师父隐居的草庐外。
曾心无说，钟无咎很奇怪。那么冷的天，居然一点都不哭，若是不被他发现，差一点就被冻死在外面了。
说到此，曾心无冷漠的说道，“我那晚要是不起夜，没有鬼使神差的往柴门处看一眼，也就没你留下来了。抱回来，我就是自找麻烦。一天天的烦得我，让我耳根都不得清净。”
最后，曾心无还要说一句：“你在我门口不想哭，就是不想我收留你。我们师徒一场，算是我勉强你了。”
钟无咎常常觉得师父对自己的冷漠，是发自肺腑的讨厌自己，不像是惺惺作态。
钟无咎在外人面前，多少有些收敛自己的心性。而实际上他从小是挺淘气的，经书念得也不好，没法跟师兄相比。整天就是在山里到处疯玩，攀高爬低，养成了无拘无束的性子。
当然，钟无咎少不得挨了师父不少的体罚。他也不清楚师父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漠，从师父那里，自己反正没有得到过半点慈爱和温暖。
这一路，三人走的山路上，时而就能看到中南山上不少的隐居者。
这些隐居者，有一个人的，也有两三个一起的。
什么茅屋、破土房、木棍和塑料布搭的棚子，甚至还有在勉强可以栖身的山壁凹陷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而这些人中，绝大多数对外来者都不怎么感兴趣，也不主动搭理人。
而钟无咎就跟山里的隐居者们完全不一样，走在山路上，就像是在他的洞天福地。这一路他还有点兴奋，时不时摇头晃脑的诵念吕祖的一些诗词。
姒未济和妫有鱼，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钟无咎，紧跟着他走。
在小路离一座高处的院落还有十多米距离的地方，钟无咎站住了脚。
他略有些紧张的回身看着姒未济和妫有鱼。
“前面就是海王村，是我师父和我住的地方。”
姒未济察觉到钟无咎没有说，这是他的家。不过，她也没有追问，只是伸头看了看有些高高在上的几间草庐，问道：“怎么叫海王村这个名字？上面不可能真的是一个村子吧？”
妫有鱼也奇道：“真是奇怪。这一路上，取什么庵、精舍、茅屋、观的都有，还没见取名叫村的。而且还叫海王，真真是太海王了。你知道海王什么意思吗？”
妫有鱼自己还先笑了起来。
钟无咎没去理会她的笑点在哪里，他脸上倒是浮起一点得意之色，道：“这你们就不知道它的来历了。它其实是我师父在纪念一个很有名的地方，才取的这个名字。”
“怎么讲？”
“你们知道琉璃厂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闻名的古玩市场吗。”
“呃，就是那地方。琉璃厂以前可不叫这名，它叫海王村。”
“海王村？”妫有鱼点着头“这么说，就还有点意思了。”
姒未济说道：“你师父还真是奇人，那么久远的名字现在仍在念想着，还特意取这么一个名。”
钟无咎眉毛一扬，“你们见识过了他这个人就知道了，他可跟你们前面看到的那些隐居者、修行者不一样。多少人看到海王村这匾额，恨不得赶紧哆嗦着跪下。”
姒未济笑笑，“这么神奇。那看来我们是找对人了。”
她不等钟无咎继续叮嘱，就自己拾阶而上了。
钟无咎想要叫住她，可姒未济好像找到地方后不需要他一样，根本不理会他。
“二位，你们得先让我回去再进来……你们得等一会再进院子。”
就这么嚷嚷着，姒未济已经推开了院子的柴门，几间土墙茅屋就映入眼帘。
钟无咎赶忙追进去，但已经迟了。
就见自己的师父，一把花白胡须的曾心无，站在屋檐下，正目光凛然的看着闯入院子的三人。
……
等钟无咎被面壁罚站在院子的一角时，曾心无已经在给姒未济和妫有鱼斟茶了。
这场景，钟无咎根本就没有料到，也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想不到。
老家伙居然会如此待客。难道，就因为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到访？
好像不是。要真是那样，师父应该不会体罚我啊，她们是我领来的啊。
但现在的情形就是如此，两位笑颜如花，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师父的身边，三人面前还摆好了香茶。
三人谈笑风生，完全把钟无咎忘了一样。
哎！自己看来并不了解自己的师父啊。
钟无咎遐想着，一边时不时偷看一眼姒未济和妫有鱼。
奇怪啊，这两人现在是真把师父哄得那叫一个开心。只是，你们怎么能把我这个领路人忘了？
一直到暮色渐起，曾心无才叫钟无咎过去。当然不是让他坐下一起品茗聊天，而是叫他赶紧去做饭。曾心无还吩咐，要他多弄几个好菜，他今晚要开怀饮上两杯。
“怪哉啊！怪哉！”
钟无咎暗自摇头，就往灶间走去。
而就在他霍然回首之际，正好看到姒未济此刻脸上勾魂一笑，那种明艳动人的眼神，正流连在曾心无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老家伙恐怕是着了什么魔？”
钟无咎又觉得不可能。在他的眼里，能让人着魔的，只有自己的师父。他还没见过什么人能让师父说出一句软话来，更别说，让他老人家五迷三道的。
“也难说啊，我……我刚才看见她们，不也没有忍住，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