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莫十六麻木不仁。
这事他不去管的原因有二。
一是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花钱买教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二是如果你奉劝一个白痴别去吃屎，那么这个白痴不但不会感谢你，还会认为你要和他抢屎吃。
如果他此刻出面阻止，只能有两个结果。
一是骗人的和被骗的都会仇视他挡了自己的财路。
二是在出力不讨好的同时，还让这在场的一二百人对他印象深刻。况且那里面还有几个狗托，肯定会煽动百姓群起而攻之，他也不忍对百姓动武。到时候那鸡蛋菜叶子一起往他身上招呼的画面想想就很狼狈。
“一、二、三……九、十！”
发财的心情当然迫切，所以人们数数的速度很快。
如他所料，红布落下后惊呼之声乍起，紧接着就是哭爹喊娘的叫骂之声。骂的最凶的就是那几个狗托。
莫十六一声轻叹。
虽然自己不管闲事的理由充分且冠冕堂皇，但无法抹去心中的那一丝愧疚。
说白了主要还是为了自己能苟着。
……
漫无目的的走过两条街，前面就是掖台府衙。
门口稀稀拉拉的排着一二十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在招收捕快。
这个时代的捕快都是由各州府自己招聘，人员良莠不齐。
因为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还酬劳低，所以也有吃不上饭的闲人无赖，混进衙役或捕快队伍。
年轻力壮就算合格，懂点拳脚功夫更好，如果还能识文断字的话，简直就是捕快中的人才了。
就连莫十六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鬼使神差的排在那报名的队伍里。
许是觉得自己暂时需要找个事做，否则一个外来人员整日无所事事还吃喝不愁，时间久了免不了会令四邻生疑。掖台毕竟是军事重城，各国的细作估计比商人少不了多少。
捕快这身份虽然不招人待见，但也好歹算个编外警察，一般的地痞流氓起码不会主动招惹，算是可以免了不少麻烦。
也或是觉得自己在茶棚的行为，是导致府衙招聘捕快的直接原因，自己来补个缺也算合理。
“明天你就正式上岗，负责东片的孙茂平以后就是你的顶头上司。”石捕头看着眼前这个猿臂蜂腰、俊朗挺拔的年轻人，眼中难掩欣赏之色。
尤其是和其他的那几个歪瓜裂枣比起来，莫十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莫十六看着手中那套难看又不合身的捕快制服，以及听了刚刚石捕头的训话，眉头深皱。
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捕头石忠见莫十六面露难色不由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莫十六犹豫了一下讪讪的笑了笑道：“问题倒是没有，刚刚石捕头交代的很清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提几个条件？”
条件？
还几个？
莫十六的话显然让石捕头有点意外，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说来听听”石捕头笑了笑道。
莫十六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这捕快的制服可不可以不穿，每天早晚的点卯可不可不来。哦、我的意思不是干脆不来，就是有事随叫随到，无事便不来。”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开玩笑，在场之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家伙莫不是来找抽的吧？
石捕头眯着眼睛看着莫十六面，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如果不是脑子有病，那就是故意拿他开涮。不由眼神中带着几分怒意和不屑。
虽说当个捕快并不像后世考公务员那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好歹算个公门身份，也不是是个人就能当的。莫十六这刚进门就想上炕，确实有点过分。
片刻后，石捕头眼神中的那丝怒意退去，代之的是好奇和兴味。
“倒也不是不行，吃捕快这碗饭的查案子外出几天、甚至个把月也是常事，隐藏身份也是查案所需。但是你凭什么特殊？”
莫十六左右一顾，石捕头明白他的意思，反正也打算散场，便打发其它人先行离去。
“我满腹经纶，他们那样的我一个可以打十个。”
石捕头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但是还不够。”
其实一般的捕快莫十六一人打百人也不成问题。在对方不用弓弩之类武器的前提下，只要他不力竭，可以说是有多少他就可以放倒多少。
他练武二百多年，近百年来未逢敌手。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莫十六依旧也不敢认为自己天下无敌。毕竟他这样的妖孽都能存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莫十六说他能打十个并不是高调，而是即便他不说，石捕头也看的出来。就如他虽然没和石捕头交过手，但也可以肯定石捕头至少以一敌十。
“我不会从百姓身上抠一个铜子的油水，而且我对破案有几分心得，比如像……”
莫十六走出府衙的时候有点垂头丧气。
赵平和赵安两兄弟在不远处笑的前仰后合。他们也是刚刚被录用的捕快，二人铁定认为莫十六会被轰出来，是特意等在这里看笑话的。
“瞧他那个怂样，肯定被臭骂一顿给轰出来了，哈哈哈……”
“石捕头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没揍他一顿算这小子命好了……”
“其实这小子看起来倒是挺不错，就是有点犯二。”
“谁说不是，十有八九脑子有病！得了，咱兄弟该干嘛干嘛去……”
赵家兄弟觉得莫十六有病，莫十六觉得石捕头有病。
出来后他懊恼自己演的有点过，心想这石捕头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这样的条件居然也能答应。不穿制服不签到，衙门有事还得派人去请，这样的大爷员工他们居然也要。府衙的捕快就缺到这个地步了吗？
莫十六确实后悔了，他提那样的条件其实就一个目的：让石捕头把自己轰出来。
谁知道事与愿违。
……
翌日一早。
门子宋老汉说衙门来人拜访，正光着膀子在后院练武的莫十六连忙套了件衣服迎了出去。
他不喜欢奢靡，但他不会苦着自己。买下这个院子后便找了几个下人：一个看门的老汉、厨娘张婶、两个打扫庭院并伺候他起居的丫鬟。
看见笑眯眯的石忠，莫十六知道昨天的那几个骗子已经落网。
石忠进了后院便径直在石桌旁坐了下来，看来他和莫十六一样，不喜欢屋里的沉闷。
“你以前当过捕快？”问这话的时候石忠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毕竟莫十六的年龄在那摆着。
他也不客气，丫鬟小云捧着茶盘刚刚近前，他就直接伸手接了过来。看来他倒是没想在莫十六面前端任何架子。
也许这在别人眼中看来是无礼，莫十六倒是很喜欢石捕头的这种态度，起码不做作。
“这是第一次。”
莫十六实话实说。
“那是接触过什么案子？”
石忠显然是来摸底的。
“没有，个人爱好罢了。”
这也是实话。
其实无论前世今生，莫十六对悬疑破案都很有兴趣。话又说回来，又有几个男生对这方面不感兴趣的。
“嗯，好茶！看来你不缺钱，对于衙门给你发的那几个银子肯定是看不上眼了。”石忠扫视了一圈院内的陈设。
莫十六讪讪笑了笑，不置可否。
“为什么来当捕快？”石忠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莫十六肯定不是为了糊口。
“伸长正义、惩恶扬善是我从小的志向。”莫十六随口道。
石忠眯着眼看着莫十六，那意思是在说，你自己信吗？
莫十六讪讪的笑了笑道：“实话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初来掖台，眼下也无事可做。人若一直闲着容易废了，碰巧遇到府衙招捕快就报名了。”
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石忠看着莫十六的眼睛好一会，才平声道：“这虽然不算个理由，但是比第一个可信多了。”
“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莫十六感觉和这个虎背熊腰、声如洪钟的捕头颇为投缘。这种人精明但不爱算计，强势但不以权压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