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春江楼的伙计赵二顶着两个黑眼圈，眼角上还胡着眼屎，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洒扫门前。
昨晚的几个客人玩的疯，快到天亮了才尽兴而归，所以他即便睡到现在，也总共没睡上几个时辰。
今天街上人流如织，门口的摊位和小贩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不远处几个公子哥向着春江楼不住张望，说说笑笑的快步行来。
“小的给几位爷请安，里边请！”
赵二最不缺的就是眼力劲，知道这几人肯定是开门客，赶紧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心里想着这几位也真是够猴急的，这么早就来了。
几人也不理会赵二，径直往里走去。一块碎银子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赵二连忙伸手接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胡妈，贵……客……上门……”
赵二拖着长腔冲着门里喊道。
没错，春江楼是青楼。
这里最早也到了午时之后才开门迎客，现在正是打扫卫生和姑娘们梳洗打扮的时间。
“哎呦喂，几位爷今个儿还来的真早……”
老鸨手里晃着一方红色绸帕，一扭三摇的从楼上迎了下来。
老鸨徐娘半老，腰肢已微微发福。但那种丰腴比少女又多了几分熟女的韵味，尤其胸前格外傲人，两团雪白挤出的那道沟，深的足够将男人的目光陷进去。
“这几位爷可都挑剔的很，捡着顺眼水嫩的来。”
其中一人上前两步，直接在老鸨的那条深沟里塞了一锭十两的银子，还不忘顺手捏了一把。
“呀,讨厌！”
老鸨双手护着胸前嗔斥了一声。虽然都清楚她脸上的那几分埋怨和羞怒是装的，但这含羞带臊的样子反而更让男人心痒痒。
其实这欢场和官场一样，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这欲拒还迎、当婊立牌的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
老鸨将银子笑嘻嘻的揣进袖筒里道：“看爷说的，咱们这楼子里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温柔可人、娇美水嫩，那嫩的都快发芽了。就等着几位爷来怜惜疼爱一番呢！”
“奴家瞧着几位爷气度不凡，想来必是满腹经纶、雅士风流。若是想玩点风雅的，楼子里还有几个未开苞的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定让几位爷趁兴而来，尽兴而去。”
老鸨此话一出，除了塞银子的那位，其余几人都有点老脸发红。
倒不是他们因为逛窑子羞涩，而是因为他们都是胸无点墨的粗汉，被老鸨夸满腹经纶，着实有点汗颜。
虽然这几人足登锦靴、挂玉束纶、手摇纸扇，十足纨绔的扮相。但他们身姿挺拔、腰跨稳健，明显带有几分军旅之气。
阅人无数的老鸨当然看的出来他们十有八九是军中将士。只不过既然客人们想要遮掩身份，她自然会顺着客人的心意往下演。
“哎……我说楼上的姑娘们，紧着点的，可别让几位爷等急了……”
绑架信中指定交赎金的地点就是春江楼，时间是未时。
这几个开门客当然是将军府的人，门口多出的那些摊位和小贩当然也是。
一般情况下，未时青楼的客人才开始陆续前来，暗中盯梢很容易。而且前后门一堵，无论是抓捕还是跟踪都非常有利。
这绑架者的脑子但凡比蚕豆大点的话，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时间和地点。
几人也未去雅间，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就坐了下来。
“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对这种事情已是熟门熟路了，真是难得。”
说这话的人名叫木二，今年刚刚十九岁。他是方将军的亲兵校尉，在军中年轻一辈里风头无两。他看着刚刚往老鸨乳沟里塞银子的那位年轻人，眼神中的轻视毫不遮掩。
“木校尉看您说的，这位兄弟也是为了咱们不让人生疑。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哪有板着脸一本正经逛窑子的。”另一人低声笑道。
年轻人也不辩驳，只是讪讪笑了笑后眼睛就一直盯着门口。
这个熟门熟路的年轻人当然就是莫十六。
木二对他的轻视莫十六不以为意，刚刚替他说话的那位他也毫不感激。很多时候莫十六更喜欢做人直率一点，过于圆滑的人善于帮人，更善于阴人。
至于刚刚捏老鸨的那一下，不是因为好色也不是为了演戏，完全就是……不想白瞎了那十两银子。
坐了一刻钟的功夫，既不见有其他客人前来，也不见姑娘下来。这当然不能怪人家怠慢，只能怪他们来的太早。对于楼子里的姑娘们来说，可以省略任何环节直奔主题，但唯独这梳洗打扮的环节马虎不得。
眼前的光线微微一暗，门口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西域人。此人一副商人打扮，刚一抬头正好和莫十六四目相对，不由脚步微微一缓，眸子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一闪即逝。
“啪。”
莫十六突然一拍桌子起身道：“老鸨，几位爷等的胡子都长一大截了，姑娘们怎么一个不见。敢情你这春江楼的姑娘是现生现往大里在养吗？”
“哎呦，这不就来了吗！”老鸨娇声应道，身后跟着一群莺莺燕燕的美娇娘。
“还有你，他妈的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逛窑子。”莫十六没有理会满脸堆笑走过来的老鸨，而是又指着那人呵道。
面对莫十六的张狂，那人不怒反喜。轻舒一口气后笑着向莫十六这边欠了欠身，然后径直往二楼走去。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看出这个西域人有问题。
这个点就来逛窑子本来就够二了，而且这人被骂了还不怒反喜。即便他再有涵养，脸上也不会露现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喜色。
一些西域商人虽然也喜欢汉族女子，但是他们更喜欢自己民族的美酒和歌舞，要说寻欢他们也会去有西域舞娘的地方，一般都是三五成群。而眼下的这位居然连个仆从都不带。
再者，从老鸨、小二的表情也不难看出，这人明显不是熟客。他既然在这春江楼没有相好的姑娘，却又目标明确的径直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简从头到尾都不合常理。
所以宁可相信半夜带个姑娘去开房是为了蹭网，也不相信这西域人来青楼是为了寻欢。
“这人肯定有问题，但是应该不是来拿赎金的。先别多问，木二你带人分别挑个姑娘去他隔壁的雅间，其他人就在这里喝酒静观其变。”莫十六低声吩咐道。
要说身份，莫十六是这些人里面最不入流的一个，但是将军吩咐了一切行动都听他指挥。所以作为军人，木二尽管对莫十六明显不屑，但是对于执行命令却毫不迟疑。
但是在挑姑娘的时候，木二明显迟疑了。作为男人，面对一群美色要做选择题的时候，哪有不纠结的，这是本性。
木二搂着姑娘的纤腰上楼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莫十六一眼。莫十六立即给他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可那眼神鼓励的含义怎么看都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