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送?攻击灵魂的妖毒?”
符士官韩山韬面色阴沉不定,他终于想起了这妖毒的来历了。
“很熟悉是吧?不错,黄道教有一种特殊能力的人叫做神香师,被你们官府称之为邪香师的妖道中人。”
陆敬安目光冷冽,今夜突遭妖雾锁城,镇守官被杀,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若是邪香师进城,对方可以制造葬神送这种妖毒之香,这可比任何狐妖危害都要大。”
符士官韩山韬额头冒出冷汗。
泾县城门,归他们巡逻队管辖。
如今上司镇守官身死,疑似邪香师进城,府城派遣人员调查此事,自己必定遭受牵连。
丢官事小,为镇守官洪修贤之死负责事大。
并非符士官韩山韬无情,而自己遭受不测,全家大小都要跟着遭受牵连。
“陆主持,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自诩镇定如山的韩山韬,竟然失去了方寸?
陆敬安心里叹息,修贤兄一死,泾县多少人会遭殃?
“如今城中,唯有县令杨大人,悬镜司慕容芷大人、杨钦大人拥有快刀斩乱麻本领,若他们出手,修贤兄的死影响会降到最低。只是,如此一来,想要深入调查真相,为修贤兄报仇雪恨,却是很艰难。”
陆敬安心生不忍,后院内,哭哭啼啼,想必是洪家的家眷得到了消息。
镇守官洪修贤的死,对于洪家来说,这是天塌了。
幸好修贤兄有一女儿,在阴阳符宗修行,其符修之境,更胜她父。
韩山韬此时也恢复了冷静,尽管内心悲愤不已,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凶手。
他明白,一旦悬镜司主动插手,性质将会变得不同。
黄道教如牛皮鲜在泾县大地生长,声势越发壮大,作为镇守官的洪修贤有失职之责,更有隐瞒不报或者谎报之罪。
但,真的是黄道教所为吗?
“陆主持,此地乃凶杀现场,巡逻队的弟兄应该很快就赶来……”
韩山韬打定主意,这案件自己先搜集足够的线索,自己主动呈交给杨钦。
两个不同人的主动,将会面临不同的两个未来。
更何况,他已经得到了杨钦的承诺,为他主持晋升仪式。
镇守官对他有大恩,但,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回归本职工作,主动做好自己,以不变应对万变,才是当下之策。
陆敬安凝望躺在床上,被人割喉的洪修贤,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另,其灵魂已灭。
好狠的手段。
好诡异的妖毒。
葬神送,灭魂之能,让人心悸。
……
洪烈随着义父王魁安进入房中。
“义父,深夜未眠,可是被空中的信号弹惊扰醒了?”
洪烈望着皱着眉头的义父,担忧问道。
王魁安拿出烟杆子点上,将黑布包裹着的物条递给洪烈。
“红月,雾气锁城,你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吗?”
话语间透着沉重语气,王魁安不由回忆起自己壮年之时,遇到的诡异景象。
那是记忆中不愿意触及的惨景。
“并不知晓,但城中有悬镜司在,就算遇到了邪祟作乱,问题应该不大。”
洪烈脑海不由浮现白飞鱼服女人。
“三十年前,我走商路过西南地带一县城,因途中耽搁不少时间,城门已经封闭,唯有暂住城外山神庙歇脚。当时的西南某县城,夜间红月日今晚般当道,雾气锁城,这一锁就锁了七天,吾等行商被拦在县城外足足七天,才等来了悬镜司开启城门。”
王魁安满是沧桑的眼,透露着一丝恐惧。
洪烈亦被王魁安的话吸引,沉下心,不发问,仔细听后续。
“城门大开,遍地干尸,城中自县令、镇守官至黎民百姓,无一生还者,简直是人间炼狱。”
王魁安巍颤颤道,心里尽是绝望。
洪烈张了张嘴,他很难想象义父年轻之时,遭受到这场景后的心境。
“老头子,您这次没有看走眼?”
洪烈郑重,又小心翼翼问道。
“事关生死,你这小家伙第一次认识我这糟老头子吗?我这老头最是惜命,何时拿过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王魁安瞪了他一眼,猛地抽动烟杆子,烟雾萦绕。
“怎么办?”
“怎么办?”
两人同声同气,询问对方。
还是王魁安最先沉得住气,看向黑布包裹的物条,狠声道:
“这黑布包裹着的乌血雷火剑,源于杀死我儿王鹿的凶手。现在你唯一能活着的机会,就在此物。这件符道法宝,威力异常凶猛,对付妖魔鬼怪有奇效,你若能使用,驱动这把短剑的力量,或许能撑过这一关。”
洪烈并非懵懂之徒,这三天时间,学习不少知识,明白符道法宝是什么。
“义父,此物你贴身收好,恕我无能,暂时没有能力保护你。这符道法宝,是你唯一能信靠的宝贝,它是你的护身符,有了它你一定能逢凶化吉。”
洪烈咬了咬牙,拒绝了王魁安的好意。
他尚有一张底牌。
“这乌血雷火剑在我手中,是暴殄天物,明珠暗投。你既然入了符道学堂,有了此宝物,倒是可以护你一段时间,为你争取崛起的时间。”
王魁安叹息道:“活了一甲子的春秋岁月,吃过闯江南北的苦,尝过勾栏弄玉的鲜,勾搭过大家闺秀私奔的甜,等来了老来丧子的痛,百味人生,已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唯一的怕,就是担心死后,不能与孩子他娘同葬一起,不能常伴吾儿王鹿身侧。”
洪烈沉默了。
本是悲伤沉重的话语,为什么他听出老爷子在吹嘘他年轻时候光辉事迹呢?
勾栏弄玉?
勾搭大家闺秀私奔?
想不到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是追风少年一枚,浪得飞起。
不过,谁没有少年时?
想我前世,小明星都……
“义父,我们逃跑吧!”
对,逃出泾县,就逃出生天了。
多么简单的事情。
王魁安听后,摇头。
“逃不出去吗?”
“妖雾锁城,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有生门可逃,先不说能否找得到,就算找到了,面对穷凶恶极的妖物,也难逃一死。”
王魁安很想说,你带着我这老家伙,这院子大门都走不远,还想逃出泾县?
“人,最怕的就是不懂的反抗,心理自寻安慰,形成错觉,或许自己是侥幸的哪一位幸存者。”
洪烈凝望着眼前义父王魁安的双眼,郑重说道:“我宁愿,我们父子俩是在反抗妖魔中死亡,至少,我们拼命了,反抗了,虽死无憾。”
回想前世国破人亡的危难时刻,多少人在沉睡,又有多少人被噩耗惊醒,奋不顾身,投身火海,纵九死而不悔,杀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未来。
“小烈,并非侥幸,而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当你面临生死关头,义父希望今晚倚老卖老再教导你一番。”王魁安抬起头,敲了敲烟杆子,将烟灰敲掉,“你,一定要为你自己而活。有时候自私的抉择,才是最理智,最正确的一条路。”
洪烈自然明白王魁安所说。
无非是让洪烈将他舍弃,拿着乌血雷火剑离开泾县。
洪烈没有回应王魁安的话,有一些事情可以自私,甚至做到辣手无情。
但涉及到了原则的事情,死亡不过是一种不可回避的一个答案。
“七天吗?我会想办法,找到一条出路,义父,你拿着乌血雷火剑,保护好自己就行。”
洪烈态度强硬,将手中黑布条包裹的符道法宝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如果他不知道现在泾县处于极度危机的情况下,他会欣然接受义父王魁安的赠予。
因为他修炼了观想法,成了符师学徒,这符道法宝对他的帮助很大。
但此刻妖雾锁城,义父王魁安惊恐发现了泾县的大危机,洪烈自然不会夺走义父唯一生存的希望。
回到自己房间。
洪烈陷入了沉思之中,如今之策,唯有靠近悬镜司两位灭邪师,或许能活着解决当前危机。
泾县东门横穿西门的主街道。
妖雾封锁,从东门处飘荡一朵青色光晕的花朵,缓缓地沿着主街道,走向泾县中央。
随着青色光晕花朵的接近,清晰可见,哪里来的花朵?而是人头白骨镂空雕刻而做成的灯笼,被浑身披着白绫,看不清面孔的高挑女人提着。
白皙赤脚,每走一步,留下霜花脚印,寒气凛凛,冒着。
脚印纹路透着神秘的符文,赤脚所触及之大地,白霜煞气凝聚,阴冷的气息传递至大地,仿佛在召唤某些东西从沉睡中复苏。
鬼火飘荡,越来越多,红月雾气遮掩下,宛若稀薄云层的满天星辰,又像一闪一动的萤火虫。
蓝色幽光,让殷红猩月光辉,添上一层惨白。
“青灯冥女,百鬼夜行。”
青楼,灯红酒绿,琴声,萧声,嬉闹调戏之音,汇谱动人心弦的糜烂之音。
道士一手执笔,春秋化雾,徐徐展开,一副饿殍千里图,尽在尺寸之间。
心中荡起的涟漪,尚未平息,似乎不过瘾,寥寥数笔,灯火缥缈,似无尽的鬼火在画中飘荡。
而画中心处,提着青色幽光的人头白骨灯笼白衣女人,垂着头,不清晰的五官,透着一股驱散不去的悲伤。
“世人总是健忘。好酒,好色,好安逸,却从不好记性。”
“青楼勾栏,好地方。”
“琴声如泉 淙淙入耳。大雅之音,落在大俗之地,竟如此绝配。”
“但贫道心中不喜听入大俗大雅之音。”
画卷笔墨未干,道士拿起,吹风入画,遍送泾县大地。
“啧啧,这酒就不能多喝,墨迹残存……罢了,我也来谱写一曲绝望哀嚎,助贫道下酒。”
手指轻轻一弹画卷,墨迹残存之处,墨水抖动,化作扭曲的符文,犹如黑色的蝌蚪,似蚯蚓蠕动,钻入青楼地下。
古井处……
后院的榕树……
花圃内……
悬梁上……
雾气散去,空气扭曲,狰狞可怖的脸孔,打破空间的镜面,从阴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