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镇守官府邸。
洪烈双手在粗布衣上抹了抹,将汗水抹干,并做深呼吸,平复急速跳动的心跳。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低着头,匆匆忙忙离开此地。
算是糊弄过这一关了。
对于雪山狐妖古画,至此至终,洪烈采取一种策略,所说话是九真一假。
当然,少不得采取一些演技,配上自己这张十七岁的稚气未褪的脸孔,在两位大人物眼下,走了一遭高空钢丝绳。
劫后余生,值得庆幸。但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憋屈。
在红旗下法治公平公正的社会秩序环境成长的他,首次体会生在当下自己这条贱民的贱命,是有多么不值钱。
符士官韩山韬风评甚好,为人正直,少了一些官吏官僚作风,自己免去牢狱刑罚之灾。
杨钦这老狐狸,锦里藏针,一声黄道教免费发粮,差点将自己打入深渊。
但此人眼界甚高,没有将洪烈这条小鱼放在眼内,他逃过此劫。
“为何给我一种熟悉的套路,放长线钓大鱼?若真如此,吕秀才此画,来源有大问题。”
洪烈顿感头痛,前世他可没少用这套路。
若背后真存在阴谋,唯一的依仗,重瞳奇石珠,自己难以把控,亦解决不了当下困境,用了反而招来祸事。
“放诱饵,小鱼被大鱼吞食的下场,通常很悲惨。除非,单纯是为了引蛇出洞,下套人心存怜悯,或有一线生机。”
杨钦这老狐狸轻易放他走,若还有后续手段招呼来,洪烈已经可以看到一张大网,在他四周布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目标不是他,殃及鱼池总是免不得,这是作为诱饵及棋子的风险。
“真是该死。这一局斗地主,我是明牌一张四,横竖都是死?”
为何不是一张三?此局,并非绝局。
若是一张三,已经没有任何一丝赢的可能。
但如何化解?
“想要让对方出三,除非出这张三的人,有利可图,并与另一位牌手有不可化解矛盾。”
矛盾有吗?
他们是悬镜司灭邪师,雪山狐古画真正主人,是寇,是敌人,是坏人。
这是主要矛盾。
我是诱饵,是次要矛盾,可能连次要矛盾都算不上。
若我这条鱼,变得有价值,对方出这张三的几率很大。
亦有另一种可能,拥有能力将手中一张四的牌,变为一对王炸。
不管双方如何出招,王炸轰他丫的!!!
问题来了,王炸何在?
能击败对方的力量,在于符道。
“这干爹,是非认不可了。”
有路可走,认人干爹,那是贪图荣华富贵,出卖尊严换取不义之财;无路可走,认人干爹,那是谋生,情有可原。
此话说的有点过。
王魁安老爷子就算不认他做义子,只要一天不搬家,洪烈也会照应他。
毕竟,洪烈住在王老爷子家,受了不少恩情。
摸黑,小心翼翼回到家中。
王魁安老爷子准备好的饭菜已经凉了。
“小烈,回来啦。快进我屋来。”
王大爷热情地招呼王烈。
洪烈一愣,略做沉思,也下定了决心,露出灿烂的笑容,迎面上去。
“王老,还没有休息啊?”
“你不也是刚回来吗?怎么了,符石像场有任务加派你们赶工?这城西外的夜晚,可不安全。”
面对王魁安老爷子的关心,王烈没有隐瞒:
“傍晚被县城巡逻队符士官抓到了镇守官府邸,接受悬镜司的问话,所以回来晚了,让你老担忧了。”
王魁安老爷子脸色沉凝:
“是因为那幅狐妖古画的事儿?”
“是的。”洪烈跨入王魁安老爷子的房间,上了餐桌,“贩卖古画给我的吕秀才死了,我也澄清关于古画的事情。
具体说法是:你老看出古画存在问题,极力反对我将古画带回家里,并强硬要求我将此画给烧了,我同意了。
你在画上贴上驱邪符,将古画丢入火盘,盘随着血红色的火焰,古画传来异常声音,像是狐狸哀嚎,最后在火焰中,这古画化成灰。”
事后串通口供,这是最基本的谎言弥补方式。
王魁安老爷子一愣,面色认真起来:
“我记下来了,若是外人问起,自然是这一番说法。”
其实王魁安老爷子内心也充满疑惑,洪烈是如何躲过狐妖的魔爪?
古画最后被烧,古画中的狐妖确实出现了一点反常,那也是狐妖无力回天下的反常。
洪烈房间内发生了什么事,王魁安老爷子可不了解。
他救场的时候,事态发展已经到了尾声。
不过,作为爬摸打滚的老江湖,王魁安老爷子并不打算过问,反而将心中的疑问清空。
“按理说,巡逻队应该第一时间找上门来,找你验证我的口供。
一旦你老与我说的不符合,我在劫难逃,肯定会被官府动刑罚,直到得到他们满意的口供才结束。
但他们没有找你,这说明,他们认为口供不重要。
当然,官府的考虑我们猜测不透。
但你老与我对外的信息还是保持一致,在这环节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洪烈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这般想法本不应说出去,一旦王魁安老爷子将这句话告知官府,后果将会很严重。
但为了完全取信王魁安老爷子,他不得不如此做。
交流沟通是保持信息一致最基本方式。
也是拉近双方关系,增强双方信任的最简单方式。
王魁安老爷子点点头,听在心里,却没有多想,反而起身拿起一张协议递给洪烈:
“小烈,今天老头子是想了很久,临到晚年,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所以,按照你的意愿,我将所谓的协议写出来,黑纸白字,记录清楚,你看下若无问题,我王魁安就认你为义子了。”
洪烈接过协议纸张,笔锋苍劲有力,透过此点,可看出老爷子曾经作为读书人的功底。
洪烈快速阅览宣纸上的内容,内容很简单,就是一点,他认王魁安老爷子为义父,将来驾鹤西去,所有家财将由他来继承,剩下的就是作为义子后的一些基本孝心。
洪烈内心叹息。
这就是老无所依带来的焦虑吗?
王魁安在泾县,不能说是大富人家,也算是小有资产。
作为一名孤寡老人,老爷子自己已经意识到,年龄老了带来的危机。
没人送终,只是一方面。
若非老爷子为人低调,他一位孤寡老人,如何守得住自己的财富?
外界,群狼环伺,都盯着他这块肉,一旦有机会,立即扑上来撕咬。
洪烈成了义子,解决王魁安老爷子最大的心头隐患,就是盯着他的群狼目光会渐渐消失。
因为,家里后继有人。
冰冷的世界,年龄差距极大的两人,互为靠山,抱团取暖,亦是无奈之举。
“义父。”
洪烈拜下,终究喊出这两字。
王魁安老泪纵横,连忙将洪烈扶起来:“好,好,太好了,小烈,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又看一桌子丰盛的菜,这菜没有白准备。
“来,陪义父喝一杯,明天就不要去符石像场了。我已经为你安排好进入泾县的符学堂。”
“多谢义父,小烈不忘义父所托,今生为义父尽孝。”
杯酒交错,放开心怀,谈论两人之间过往,屋内倒是多了几分笑谈。
暮色正浓,城中某楼阁高处,身穿法袍,手持拂尘,黄丝缎方巾束发,两鬓斑白的黄道教老符师,双眸闪烁赤色,眺望镇守官府邸。
“悬镜司入泾县,这关键时刻,鹰犬的狗鼻子真灵敏。也罢,那批货已经入城,找点事给你们干,让你们忙碌起来,静观悬镜司反应,也好观察这位慕容芷的符法修为。”
“太一符道的高徒?嘿嘿,祂一定很喜欢这祭品。。”
道士声音低沉、沙哑,却透着一股莫名的自信。
“雪山狐被毁,这可是我年轻时期的代表作。封妖雪山,白狐如雪,按照刺青符封法效果,也是这段时间狐妖可出窍破一丝封印。但可惜,死了。”
“这狐妖实力,初脱困也不弱于一境五品符师。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