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哥好!”
温蝶热情的上前打了个招呼,凑到正面打量他。
满是横肉的脸上多出几道深深的伤口,鲜红的皮肉外翻着,看痕迹是长指甲划的。
也不知是淬了毒还是怎样,仅仅一天过去,伤口就开始发黑腐烂。
粗布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拍上了大大小小的血手印。胸口处有一块肉被剜掉,只简单的缠上布条止血。
血显然是止不住的。
温蝶很满意,他这样子比女鬼伤的更重。
大东没回应她的问好,好像看出来了她的幸灾乐祸。尽管眼皮上外翻的伤口滴着血,却还是阴沉的瞪了她一眼。
他提起了杀猪刀。
“你的报应还在后头呢。”温蝶笑意盈盈,并不怕他,甚至刻意压低了声线。“且等着吧。”
“你以为今年,还会和往年一样吗?”
大东的瞳孔倏忽放大了一瞬,紧接着凶相毕露。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臭娘们儿告诉你的?你告诉她,老子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
温蝶是怎么知道的?
她其实也只是猜测了其中一部分。
毕竟事情是在许多年前发生的,也不会有热心的村民Npc讲解答疑。
但现在不同了。
她唇边的笑意舒展,出鞘的匕首已然贴上大东的脖颈。
匕首锋利且顺手,温蝶还没用力,就碰出一道浅浅的血线。
大东不可置信,眼珠子险些都要瞪出来。短短一瞬间,大好的局势就被完全逆转?
怎么可能?!
温蝶眨了眨眼,手上稍稍用力,匕首划出的伤口更深。
“不想死的话,跟着我走。”
大东当然不想死,要不然也不会苟活到今天。
他被温蝶推着沿乡间小路走,直到走至玉米地边缘才停下。
明明还没到夜晚,这处却显得格外阴森。腐烂的腥臭味飘出去老远,食腐的鸟类成群的盘旋。
大东意识到不对,顿时不敢继续走,脸色隐约气的发青。
“你想干什么?”
“逛逛玉米地,我是来旅游的,总不能旅游了几天一无所获。”温蝶一边随口应付几句,一边用眼神悄悄暗示一旁的岁时墨。
后者不知明白还是没明白,总之点了点头。
大东脸色大变,就差在脸上写上拒绝两字。“我让别人带你……”进去。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温蝶直接飞起一脚踹了进去。与此同时,他手腕一麻,掌心始终攥着的刀柄不由松开。
瞬间换到了岁时墨的手上。
这下大东反应过来后,是真的绝望了。没有那把杀猪刀,他什么也不是!
他会死的!
逃也似的连滚带爬想从玉米地里出来,然而才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劫后余生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的脚脖处,赫然缠上了一卷黑发!
“不——”
大东惨叫着被拖往玉米地深处,五指深深抠挖着地上的泥土,留下几道长长的痕迹。
“你这个贱人,死了也不安生!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本来就是该死的命!小孽种也该死……”
他嘴硬着破口大骂,然而很快,就转换为断断续续的求饶和惨叫声。
“啊——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娘俩!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回应他的,只有安静的玉米地,以及存在感极强的咀嚼声。
放过他?
那谁去放过枉死的女鬼?
这场漫长的折磨,从黄昏伊始,直到天黑才堪堪结束。
期间温蝶一直蹲在附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一个母亲多年的怨毒和痛苦,发泄了两三个小时也只是开始。为了来日方长,女鬼并没杀了大东。
尽管他已经不像人了。
她餍足地舔着嘴唇,终于从被血浸泡的最深处缓缓飘出来,在渐黑的夜幕里靠近温蝶。
“谢谢……你。”
温蝶忍不住露出微笑,“不客气。”
她心里很明白,不管女鬼生前如何善良如何悲惨。现在都不是有感情的人类,对她之所以客气,是看在手上杀猪刀的份上。
女鬼被这把刀所杀,即使死去,也依然有埋藏在灵魂深处的畏惧感。
“你想找到你的孩子吗?”温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那就跟我走吧。”
相同的场景再次上演,她在前女鬼在后。不同的是,她昨晚只想着会死,今天却思考着活。
对这种荒诞的转换,温蝶适应良好。母上大人曾经告诉过她,猎物和猎人的角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没有任何事物会永远处于下风。
青瓦房失去了它的主人,一片狼藉也没人收拾。死了人的屋子李观几人不愿住,便暗戳戳的挤在温蝶和岁时墨原本的房间里。
至于他们两个回来住什么?
这就不在李观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他不无恶意的想到,最好那两个人没地方住,被游荡的恶鬼正好撞上。
但注定无法遂他的愿,事情今夜就能解决,温蝶也没想过回来继续住。条件这么简陋,谁爱住谁住。
她忙着引鬼入室,一路引到了里屋门口。
门上红色的漆,和前几天一样暗沉。
把手上落的灰没被任何人蹭掉,这里面住着大东爹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吃喝拉撒固然可以全在这里解决,但门有缝,不可能一点味道都透不出来。
制止了女鬼徒劳无功的撞击,温蝶把白天的那根铁丝废物利用,费了点功夫将复杂点的锁撬开。
——里面都生锈了。
女鬼迫不及待的进入。
迎面而来的尘土,积攒的年份绝对不短。温蝶等了等,才用岁时墨之前给的手帕捂住鼻端,硬着头皮进去。
有点出乎意料,屋里空荡荡的。
除了边角堆着经年不用的破旧杂物,就只剩下女鬼怀中紧紧抱着的……
贴满黄色封条的骨灰盒。
那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童五六岁模样,笑得天真又烂漫。
和结婚照上新娘的面容很有几分相似。
女鬼怔怔的抱着骨灰盒,就像生前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再无人能把她们分开。
忽的,一滴晶莹的泪珠打了个滚,落在陈旧的骨灰盒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