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那张结婚照是黑白的。
像是遗照。
照片上大东的脸没现实中这么肥,看上去很年轻。身旁的新娘和他一起微笑着,嘴角一枚黑痣显得俏皮又活泼。
等等,黑痣?
温蝶分明记得,大东新娶的媳妇儿脸上干干净净的。
那这是……
黑白的结婚照越看越觉得诡异,更诡异的是,新娘唇边的微笑渐渐拉直。
冰冷的目光不知何时定在温蝶身上,眼角沁出两行鲜艳浓稠的血泪。
“还给我……”
不知为何,温蝶想起了昨天晚上女鬼一直重复的字句。
女鬼的什么被夺走了?
内脏。
那些孩童同样被夺走了内脏,可如果鬼也划分阶级的话,她却比那些小鬼怨气更深更重。
照片上流出的血泪越来越多,黑白色的新娘形象越发立体。她挣扎着想从照片上剥离,怨毒的目光如影随形的跟着温蝶。
岁时墨道:“该走了。”
等到温蝶退出房门后,他偏过头,漆黑的眼眸警告的望着几乎完全剥离的女鬼。
——“没有下一次。”
女鬼似乎看懂了,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但她仍然没有保证什么,找回丢失的……
哪怕再死一次又怎么样呢?
门锁被温蝶重新复原,当然她技术不精,认真观察还是能发现被撬开的痕迹。
她忽然想到一个疑点。
刚才进去的时候,大东的床下,隐隐约约露着一双鞋子。
是虎头鞋。
这种小孩子穿的,他放在床下干什么?
“现在情况严峻,这个副本难度超出预料。”看着他们似乎胸有成竹,李观勉强用了商量的语气,“要想活命,你们就必须跟着我们。”
关键是,按照难度递增的程度,他很难活到第五天。
温蝶笑了,“我们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言下之意,跟着你们的反而死了。
见两人都是块儿硬骨头,李观阴沉着脸留了一句。
“今晚就说不定了。”
他转头和丽姐刘刘商量战术,男学生缩在角落里抱头痛哭,怯弱的小姑娘不时在旁边安慰他几句。
接着三个老手对两个新人好说歹说,可能是又做出了什么承诺。两个濒临崩溃的新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们。
这就与温蝶无关了。
依照她的猜测,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中年妇女死了没人做饭,这鬼地方显然也没有泡面。温蝶本来打算饿一两顿,没想到岁时墨主动请缨进了厨房。
蒸了一锅米饭。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东家里的厨房除了米就是肉。让温蝶很怀疑他平常吃什么,难不成白天出去都是蹭饭去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
岁时墨还是不摘掉口罩,只让温蝶自己吃着。后者没有勉强他,独自干掉了一碗软糯闷香的白米饭。
估计大东短时间没回来的意思,温蝶吃完饭也不愿意干坐着。她带上岁时墨,慢慢的走在乡间小路上消食。
太阳没前几日那么毒,却还是晒得人晃眼。路上的血埋在土里,仍有迹可循。
证明昨夜的一切荒诞,都不是梦。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聊过一面的婶子家,温蝶轻轻的敲了敲门。
没人应。
她换上更大的力道,边敲边喊。
“是我啊,婶儿,我过来看看你。”
敲了很久温蝶也不气馁,似乎不堪其扰,门终于缓缓的从里推开了一条缝。
大婶只露出小半张脸,皮肤的皱纹比前几日肉眼可见的多。
她变得很苍老。
“你来干什么?!”
这话听着没一点欣喜,婶子畏畏缩缩的用门尽量挡着身体。露出来的一只眼睛昏黄浑浊,凸的像一只青蛙。
“我那儿做了饭,想着捎给你一点。”温蝶两手空空,微笑着扯谎。“你怎么啦?昨天还说让我常来玩儿呢。”
“赶紧走,我不要。”
没说两句话,婶子就重重的关上了门。她好像很畏惧什么,不敢从乌龟壳里探出一点儿头。
温蝶在门外叹了口气。
“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刚才能强行破门而入,但她并没有那么做。因为门后的景象,恐怕能把她的眼睛辣出针眼来。
如她所料。
苍老的大婶蜷缩在门后,她一直不肯露出的另外半张脸,赫然已经腐烂生蛆。
暗红发黑的皮肉里,恶臭的黄水一点点流淌着,不时有蛆虫蠕动穿梭。
她张口大声唾骂着,“你们这些赔钱货!我生了你们的命,把你们养到那么大!换点钱又怎么了?!还有一个月了,你们都给我安生点!”
“啊——”
婶子猛的尖叫出声。
她松松垮垮的肚皮下,突然鼓起一块人脸的形状。五官稚嫩幼小,像是可爱的女童。
接着,鼓起更多张人脸。
如同密密麻麻暴起的水泡。
无所事事的温蝶顺道绕着玉米地转了半圈,她突然来了点兴致,朝一旁的岁时墨询问。
“你在现实里,是做什么的?”她弯起眼眸笑了笑,不忘自报家门。“我最近在做翻译。”
岁时墨不着痕迹的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我没工作。”
无业游民?
温蝶脑海里瞬间爆出这四个大字,这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气质说不定是个富二代,不用工作也能坐拥大笔金山银山。
温蝶弯眸望着他,浅蓝的瞳孔像两颗漂亮的钻石。
“我脸上有东西吗?”
“什么?”岁时墨不解。
“你一直在看我。”想了想,她到底没有说出偷偷两字。
拥有过人的容貌,当然有很多人会盯着她的脸看。可岁时墨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就稍稍有点过分了。
应该不是变态……吧。
天彻底聊死了,岁时墨无法回答她。在此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视线的灼热近乎能烫伤人。
他耳尖泛起一点惑人的红。
黑色口罩下的薄唇抿直,紧绷又不安。
阿蝶是不是嫌弃他烦。
尽管这么想,他仍然没有远离温蝶一步。
副本的规则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危险和意外只会出现的越来越多。
两人在外面胡乱闲逛着,直到下午才看见大东慢悠悠回家的身影。
他提着沉重的杀猪刀,新鲜的血液顺着刀尖滴了一路。
不知道又杀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