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翟生的脑袋被割下挂在旗杆之上，天水营内的一众兵将都在喝酒吃肉大肆庆祝。白弋写了捷报着人快马传去了京都。
帐内已被重新清理归置妥当。翟生死的地方血迹已经渗入地下，就像一块黑色的伤疤。
帐内只有我一人。我望着翟生被高高挂起的头颅，听着外面军士们喝酒庆祝的喧闹声此起彼伏，脑中却一直闪过昨夜的种种。
翟生凶狠挟持我的样子，他的死状，他死时的嘶喊，还有，白弋对他说的话……
“不过随便玩玩”
“女人我多的是”
“你爱杀便杀”
想到这些，我不禁有些神思涣散，虬龙族母在树下祭祀的画面又涌入我的脑中。腹部有些隐隐作痛。霎时间感觉口干舌燥。
正当我想要起身去拿水喝时，外面传来林青枫的说话声。
“将军早就看破了翟生那老狗的计谋，故意让人在营内放火，让那老狗以为他们的内应得了手，将那老狗引到营内，这才……”
他的声音激动异常，带着几分醉意，开心地叫嚷着。
“若不是我机敏，发现了乔装的老狗，将他逼至将军帐中，他早就……就……呃…..咳咳……”
“他早就……唔……不行我要吐……”
“哇……哇……”
原来是林青枫在和别人炫耀昨晚的功绩，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没说几句就在帐外哇哇吐了起来。
“那小妖精呢！你给我出来！”
“林参将，将军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
“滚开，今日我就要结果了那小妖精！”
话音未落我便看见林青枫醉醺醺地闯了进来。
一个守卫费力地拉着他，另一个守卫连忙去报告白弋。
他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提着一把刀跌跌撞撞地向我走过来。
“林参将你快走吧！你喝醉了！”守卫用力环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外拖。
“你这小妖精！昨夜险些坏了我军大事！我今日要为将军锄奸，省得日后你……”
话还未说完，他就扔出酒壶向我砸来，酒壶险些砸中我，吓了我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
“省的你乱了将军心神！”他向我挥动着手上的刀，嘴里不停地说着要杀了我。
我急忙躲到床塌后的角落里，吓得有些站不稳。
眼看那守卫就要拉不住他时，白弋来了。
他二话不说便拉住了林青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林青枫喝醉了酒，一时没有站稳，猛地摔坐在地上。
“混账！哪个混账胆敢拦我！”他坐在地上大喊。
一抬头看见是白弋，顿时酒醒了七分。急忙给白弋行礼。
“是我这个混账。”白弋说。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末将二两黄汤下肚，吃醉了酒，没……没看见是将军。”
“行了，拿着你的刀，滚出去醒醒酒吧。”白弋说完，便把那刀扔在地上。
林青枫立马捡起刀踉跄着出去了。
我见他出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白弋朝我站的地方走来，抬起手。
看他抬手，我下意识闭着眼睛往后缩了一下。
只见他将手放在我的头上，摸了摸我的头发，看我的眼神里有些心疼。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青枫性子直爽，待他酒醒后我会处置他的。”
“昨夜设伏，本想着在战俘营内生擒翟生，还以为将你安置在这儿是安全的，谁知出了岔子，让他闯了进来，伤了你……”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摩挲着我的头发。他……这是……是在向我解释吗？
“今后我……”
“将军言重了，是我碍事，险些破坏了你的计划，”还未等他把话说完，我便出言打断了他。
“林参将一心为将军着想，对我有所误会，才会那般鲁莽，将军不必为这小事为难他，会寒了将士的心。”
“我的命都是将军捡回来的，将军待我很好，安栀不敢得寸进尺。”
他向后退了一步，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我，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
见他不语，我接着说：“杀了贼人，营里的将士都很高兴，将军请和将士们一同庆祝吧，就不用……和我待在一处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更是低不可闻。
白弋冷哼一声，道：“你这是，要把我从我自己的营帐里赶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会这么想……
“将军误会了，安栀不是这个意思……我……”
“哦？”白弋挑了一下眉，转过身来看着我，“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低着头沉默。
见我不说话，白弋也没再硬逼着我回答。把我从角落里拉出来，让我坐在床榻上。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他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
“不碍事的，我已经自己包扎好了。”
他没理会我，自顾自地撩起我的衣袖，看了看被翟生割伤的地方。
“看样子伤口不浅，疼么？”
“不疼的。”我笑着看他。
“怎么会不疼，疼就说出来，有些时候不必太懂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死死地盯着我。我不敢看他，忙说：“真的不疼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保证以后不会碍事的。”
军营里本就不能有女人，昨夜我又险些误了他的事，我怕他会把我赶走。天大地大，而我却无处可去。
他又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有些心疼地说：“你之前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只要你还愿意在我身边待下去，我就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不会嫌你麻烦，你也没有碍着我什么事。”
我听他对我说出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昨夜为了我，险些让翟生逃走。如果不是我被擒住，本可以活捉翟生。
我待在他身边，就像一个废物。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反而带给他诸多不便。现在他却说我并没有碍事。
“可我什么也帮不上你……我还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我有些感动，眼中噙着泪，拉着他的手。
这次他没有甩开我的手，看着我这样子，他反而笑了，一边笑一边对我说：“本将军还用得着你一个小丫头帮？”说完继续笑着，用袖口轻轻帮我把眼中的泪花抹掉。
“如今翟生已死，剩下的事情也不多了，你在这军中确实不太方便，我……”
他果然要赶我走了！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不要赶我走！我可以……给你当个丫鬟伺候你，你如果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去厨房烧火，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紧张地握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我刚刚才说过，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边，我是不会赶你走的，别怕。”
说这话时他是笑着的，他笑得很开心，认识他之后，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可你刚刚说我待在军中不方便是……”
他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叹我太笨，都不让他把话说完。
“翟生死了，剩下的事让青枫处理就可以了。过几日我便要回府去，我想带你跟我一起回去，来问问你……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