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天那个走路都不稳的榕婆不同,她很快便穿过长廊来到了母亲房门口。轻叩了三下门后便将门打开一条缝,闪身进入了母亲房中。
房中一直没有亮起灯光,却传来了对话声。母亲和榕婆的声音都很轻,可是这院子太静了!我能很清楚听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族母,刚刚我又去确认过,她已经睡了。”
“你觉得……她……会不会和前面那些一样?”
“今日她刚转醒,药也吃下了,今后如何,怕是只能再看看了,毕竟……”
“好了,我知道了。但为何这事和残卷中写的不一样,也只能再看看了。”
“是啊,毕竟就她一个能活,这事算是有转机了。”
一阵沉默,静得可怕,她们是不是发现我了?为什么不说话?我……要赶紧走吗……
“族母,可她……看样子……怕有十四五岁了,这内院里突然出现一个这么大的女娃,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也正为这事头疼,都交代好了吗?院内绝对不能有别人进来。在我想出办法之前,她的存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那……我们还需要准备下一个吗?”
“当然,她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不过毕竟也算有了进展,在成功之前,继续准备下一个吧。”
“那这一个……”
“先看看吧。”
她们……是在说我吗?她不是我的母亲!
如果“下一个”准备好了,那我呢?会怎么样?
榕婆没有从母亲房里出来,房内也再没有声音。
我赤着脚在窗外站了很久才敢轻轻挪动一小步,冰凉的触感从脚下的石板不断传来,她们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陌生的地方,“母亲”和榕婆,都让我久久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我怕发出一点声响就正好被她们发现了,如果被发现她们会怎么处置我呢?会杀了我吗?
她们说只有我活了!思至此,我恨不能连呼吸都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湿寒的雾气仿佛要把我整个人吞噬掉。
又过了很久,我想她们应该睡了。
我轻轻地挪动双脚,确保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心地回到了房间。衣服和头发已经被雾气打湿了,双脚也被冻得通红。
我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不由打了个寒颤。
所以我是被她们拐来的吗?除了我她们还拐来了别的孩子?而且都死了!
更可怕的是她们还在继续准备“下一个”!
听起来,她们嫌我太大了,会不会想办法处理我呢?
明天,明天我该怎么办?
活过了明天,那后天呢?
我还能活多久?
她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要逃吗?
可是,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该怎么逃?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头痛欲裂。
一夜未眠,直到外面有些光从窗子透进来。
我看着那盆枯萎的梅花盆景,它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又像一个濒死的人在伸着手求救。
“您醒了吗?”门外传来榕婆的声音。我赶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见我没有回应,她推开了门。
我听着她颤微微的脚步,走到桌边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脚步声慢慢逼近躺在床上的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心跳得厉害,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整个身体开始出汗,甚至有一滴汗从我的额头顺着头发滴到了枕头上。
榕婆现在一定在看我!
她一定看到了!
她为什么没有叫醒我,会不会已经看出了破绽。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不能这样!
我得想个办法!
想到了……
“啊!”
我突然尖叫着坐了起来。把两个眼睛睁得老大,张开嘴巴喘着粗气。
这可把榕婆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好远,用手捂着自己的脸。而我也被榕婆吓得一哆嗦。
我睁开眼时瞥见她,和我猜的一样,她站在床边看着我。在阴暗的房间里,就像一个鬼魅。
那一瞬,我的手脚都被吓得冰凉,出的汗更多了。
“您,您这是怎么了。”她见我不动,只顾着喘粗气,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走过来看我。
我趁势抓住了她的手。她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抓着她,身躯变得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难道她怕我?或者她只是被“突然活动”的我吓了一跳?
她开口正想说什么,便被我的话打断了。
“榕婆榕婆,好可怕……我……我梦见有好多人在追杀我!他们抓着我拿刀割我!我好疼!”
她听后愣了一下,连忙道:“原来您是做梦了,别怕,梦都是假的。”一边说一边用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当然是假的,是我装的。
“您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老奴替您拿一件新的过来吧。”她语气中透着关切。
“榕婆你别走,我好害怕,太可怕了……”
我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继续装作惊慌的模样。
“别怕,穿着湿的衣服会生病的,我很快就回来,您等我一会儿。”
她继续安慰着我,听她这么说,我才缓缓松开了手。
她应该相信我只是做噩梦了。快想想快想想,还有哪里做得不好,还有没有留出什么破绽。
应该没有了。
松开手以后她依然颤巍巍地走出门去,趁她替我拿衣服去了。
我望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东西,是白粥,还有几碟小菜。怎么办,里面放着毒死我的毒药吗?她们要把我处理掉了吗?
我不能吃,可不吃她会怀疑我的……
昨晚听到的话又在我脑海中浮现。“母亲”像古井一样丝毫没有活人气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
除了“母亲”和榕婆,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如果要我死,可以有一百种方法。不必遮遮掩掩在食物里下毒。
那些东西,是可以吃的。
榕婆很快就回来了,我赶忙躺回床上。
就在她快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突然瞥见床边有一片叶子!那是栀子花的叶子,一片很薄,很小的嫩叶。
一定是我昨晚出去时不小心沾上的!
我赶紧下床踩在了叶子上。
她应该没看见吧……
正在我心虚之际,榕婆已经动手开始为我换起了衣服。
“榕婆,这衣服太薄了,我好冷,有厚一点的衣服吗?”我看着被她换下的白色纱裙,仔细打量了一下。
“那我一会儿再去拿一件外衫给您穿上。”
“不用麻烦了,我吃一点东西就好了。”我指着桌上的食物对她说。
她见我主动要吃东西,看上去很高兴。“那您吃,我这就去拿外衫。”
趁着她转身往外走的功夫,我轻轻拿起脚下踩着的那片叶子,一下子抓在了手里。
顺手从窗缝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