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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砚高中部的一二年级都是有郊游的。
正好是在期中前，各个班级都筹划着好好疯玩一把。
初夏的正午气温刚好，然而宋绛穿得一身秋装分外显眼。
她把外套拉高到鼻尖，整个人缩在校服里插着兜，脸上没什么血色。
应该是昨天受凉了，看样子还没休息好，江清衍柔声问道：“怎么不请假，老李怎么说？”
“老李不在，懒得找年级组长。”宋绛吸吸鼻子，闭上眼用指腹揉太阳穴缓解头痛，高挑的身形硬是缩成一小团。
看见她这副倦容，江清衍不自主蹙眉道：“这样不行，我去……”
“谢谢关心了。”宋绛淡淡扫他一眼，露出的双眸带着玩味微微眯起，像是在说“关你屁事”。
接收到这份威胁，江清衍放弃了请假的想法。
然而只待那墨色的瞳稍稍转动两下，眉眼弯弯竟是写满了狡黠，“打个商量，水杯借我一下。”
“不借……哎你他妈？”宋绛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在看到向来温和老实的他竟厚颜无耻夺过水杯跑路后。
本想追上去把贼人捉拿归案，然而早自习的老师恰恰在此刻睡醒了，见窗外的校门口一个个班级已经排列整齐，“整队！”
直到A班排队上车，江清衍没有回来。
宋绛上大巴之前，左右徘徊观察一番，攒动的人潮中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直到有人大着胆子催促她，才悠悠找地方坐下了。
司机准备关车门出发，宋绛垂眸，不动声色掩下心头细微的不安，准备在车上小憩。
“老师！等一下，”那人温润的声音掺杂着奔跑后的喘息，“刚才去上厕所了。”
老师本要训斥，然而江清衍低头乖巧的样子着实讨喜，便口头责备了几句，放人上车了。
看见角落上怔怔看着自己的宋绛，江清衍大步直直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水杯递过去“小心烫，一楼只有温水，我去三楼大办公室接的。”
氤氲着水汽的杯子被细细裹上两层湿巾，宋绛接过，“用来干什么？”
闻言，江清衍有些不自在地摩挲手腕上的小疤，结结巴巴应道：“我听说来那个的时候……热敷一下会好些。”
“噗……”宋绛忍俊不禁，又不好放开了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
江清衍懊恼地嗔她，“笑什么！”
宋绛回过头，抹去沁出的生理泪水，弯唇轻声道：“就是觉得……有时候你也没那么讨厌。”
还怪可爱的。她心说。
一路上，小腹隔着衣服感受着热热的温度，余光可以瞥见那人没地方坐只得扶着把手的身影，不知是不是错觉，宋绛觉得经期的不适竟然真的缓解了一点。
不知不觉，她的嘴角不自主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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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春游的地点是植物园。
万砚对新生很友好，给高一生在附近订了一家中规中矩的餐馆。
没几个人春游是真的来参观的，敷衍地转了几圈凑到时间就去吃午饭了。
组队也是自由的，四人一桌，大家很快纷纷找好位置，气氛其乐融融。
一时间，唯一比较空旷的就是宋绛这一桌，没有人敢凑过来。
江清衍发觉了，但身边已经坐满了人，不好突兀地脱身出来，于是在原地继续观察。
大多数人已经在点餐，甚是热闹。
江清衍看见年级组长领着一个身形小巧的女孩子直奔宋绛身边。
是魏小然，江清衍认出来了。年级组长交代着什么，魏小然甚是拘谨地走了过去，他猜测小透明魏小然也是个被安排来凑对的，果然在宋绛身边坐下了，宋绛竟脸色自然地颔首，大约是答应了。
好歹宋绛不是独自坐在那里，江清衍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
“魏小然是吗，抖什么，你很怕我？”宋绛笑道。
“没有……”小姑娘紧绷着身体，听到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心头闪过欣喜。
宋绛听到答案，慢慢收敛起笑意，眼眸危险地眯起，“你最好是没有撒谎。”
“有、有一点，”小姑娘不经吓，被她一顿威胁都快哭了，颤颤巍巍胡言乱语道，“你有点凶……我多少还是有点……”
“凶个锤子，”宋绛沉思片刻，生硬地想要转移话题，于是视线落在魏小然书包上的男明星挂件，“……你喜欢ice?”
提到偶像，魏小然眼睛亮了，“嗯！”
“来首《雨后》。”宋绛漫不经心道。
……
一首下来，宋绛认可地点点头。
魏小然的嗓音甜，唱起男声的歌也软软糯糯，意外地不错。
魏小然不免有些惊讶，“校霸不会被夺舍了吧！”
大约是今天心情格外好，宋绛便随口问了几句，“校霸，是我吗，谁定的？”
“那些人杜撰的，不用理他们，”提到班里乱传的谣言八卦，魏小然不自主皱起眉，愤愤道，“就是闲的！”
见魏小然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不像是谄媚，宋绛哑然失笑。
魏小然本来有些发蔫，听见这声轻笑就又大着胆子嘟囔起来，“但凡喝点水也不至于整天闲成这样，起码能忙着尿尿！”
宋绛笑了声，托着腮继续听她骂街。
午后的骄阳似火。
宋绛的话不多，基本只是在听魏小然说话，偶尔颔首与微笑。
回到大巴，魏小然已经轻松多了，还主动坐到了宋绛身边。
依然没抢到位置的江清衍：……
做完最后一张卷子，宋绛疲惫地按压太阳穴。
连接不断的噩梦让她甚至越来越抗拒睡眠，哪怕明天就是期中考。
夜幕的漆黑，窗外的蝉鸣，世界暗得让她生出了些许百无聊赖的孤寂之情。
时针才指向“12”，一眼看过去，一个个窗口已经熄了灯。
这些人里，也包括她的邻居吗？
有一瞬间，宋绛想下楼去，站在这幢楼外的路灯下，仰头一层一层眺望过去，看看701的窗子是否还亮着。
“我夜里睡不着会出门散步，每回凌晨你房间都亮着灯。”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想到这里，宋绛心中生出万般柔软，她自嘲般扯了下嘴角，太矫情了。
不知不觉，宋绛心头化不开的阴云好像被温暖渐渐驱散开了。
躺下酝酿睡意，宋绛嘴角牵起弧度。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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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如约而至，宋绛难得没有迟到。
“来支笔，旧的就行。”宋绛往耳朵里塞蓝牙耳机，侧过身对江清衍道。
“靠，”江清衍笑了声，递过去一支，“考试还能忘记带？”
宋绛欣然接过，“谁说我没带？我要用学霸开过光的，沾沾福气。”
江清衍有些晃神，他们的关系开始融洽了。
考完最后一科，广播响起，众人起身从考场走回各自的教室。
宋绛夹着笔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然后撕下一截草稿纸写了些什么，然后没有回A班直接带上东西回了家，从她轻快的脚步能看出心情甚是不错。
被门铃从床上拽起来的江清衍挠着头打开门，一片寂静。
正当他打算关门，便感受到一阵阻力，然后一双纤长白皙的手递了什么进来，挂在内侧的门把手上，然后从缝隙溜出去，速度极快地关上。
江清衍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件校服外套，领子上正绣着自己的名字。
这是江清衍之前借出去的外套，似乎被仔细清洗又晾晒过，在被翻来覆去观察的过程中，从衣兜里掉出什么东西。
蹲下捡起，这是一张揉成团的纸片，江清衍轻轻打开，上面是铅笔留下的字迹——
Can we be friends?（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江清衍哑然失笑。
砰砰——
就像是等待已久，宋绛很快开了门，却没有看到本该出现的人影，但觉得推开门时似乎碰到了什么。
蹲下身，宋绛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份不请自来的客人——虽然迟到但没有缺席的每日奶茶，白色的杯身上留着记号笔写下的痕迹：My pleasure.（我的荣幸）
两个幼稚的人隔着两扇门，各自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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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宋绛一大早出门倒垃圾就撞见江清衍提着大包小包。
“干什么，旅游去？”宋绛问道。
“不是，我妈妈让我回家一趟，”江清衍本想脱口而出问她假期是否需要陪家人，又将话收了回去，“你五一有安排吗？”
宋绛摇摇头，她能有什么安排，“没有，家里蹲。”
闻言，江清衍想到了什么，便将东西放了下来，“你喜欢猫吗？”
猫？宋绛眼睛蓦地亮了，又强压下翘起来的嘴角，板着脸疑问道，“有什么事吗？”
江清衍转过身，露出他背着的猫包，透明的背包里躺着一只橘色的小奶猫。
“它叫姜姜，本来没有人能帮忙打算也带过去，”江清衍拉开背包，姜姜感受到动静，亲昵地蹭蹭宋绛的手，“看来它很喜欢你，你愿意帮我带几天吗？”
“咳咳咳……”宋绛心都化了，擦擦口水故作矜持道，“可以的，但是它的吃喝拉撒你要给我报销。”
江清衍笑了，“一言为定！时间差不多，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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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姜再可爱，也无法修补闻到它粑粑时，宋绛内心的幻灭。
于是为了找江清衍，宋绛第一次主动打通了物业的电话，加进业主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江清衍的微信。
经过几番指导，无数次惊心动魄的惨案，最终圆满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铲屎。
宋绛没有养猫的经验，全凭着一腔热血和搜索引擎，姜姜也不怪她手忙脚乱，相处甚是和谐。
终于宋绛已经不需要指挥就能应付姜姜的日常生活，更因为姜姜对她乖巧粘人，她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给姜姜洗澡。
于是今天再次习惯性点开熟悉的头像框，宋绛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和江清衍交流了。
一次次打出字又一个个删掉，最后甚至和自己斗起了气。
正打算直接把头像框删掉，却倏地蹦出来一个小红点。
[神经病：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不会做可以直接找我。]
宋绛下意识点进去，又灰溜溜退出来。总不能秒回。
千里之外，江清衍看着最上方那排一闪而过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兀自低笑。
江母见自家儿子对着手机傻笑，郁闷道：“你啊，不会是看上哪家小姑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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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又正好成绩出炉，所有同学的心情都不是很美丽。
应该只是如此，江清衍心想。
从他踏进教室那一刻起，同学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有些奇怪，日常八卦的长舌们聊天避着自己，连带着张老师抽背时都对自己蹙着眉。
早自习结束，更是有其他班级的人趴在窗口，指着自己窃窃私语。
一个同学面无表情，江清衍觉得他的目光渗透着鄙夷，“江清衍，李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像是电影里冤案中的死缓犯，江清衍在走廊上仔细思考自己是不是曾经做错了什么。
他的身体慢慢走向办公室，灵魂却想要挣脱、逃走。
“报告。”江清衍走进办公室。
李老师看见他，带着严肃的神情皱起眉心，“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吧？”
“不知道。”江清衍说实话。
闻言，李老师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用审判的眼神盯着对方清澈的眸子，试图看出一丝恐慌，“已经有很多个学生来和我举报，说你期中考作弊。”
江清衍微愣，心中闷闷的，“李老师，我相信您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老师相信你，但是除去作文，你的成绩是满分，”李老师见他目光镇静，模棱两可的态度转向了江清衍，“而且举报你的人很多，我确实需要考量一下。”
走出这扇门，江清衍目光凛凛。
第一个漫上心头的想法不是愤怒，而是“她被造谣诬陷后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吗？”
垂下眸回到教室，再抬眼，颜如修罗。
绝不能轻易饶过造谣之人，不论是这一次，还是每一次。
江清衍垂眸，久违地从包里翻出一颗糖。
身上一沉，有人趴在自己的肩膀，轻轻将他含在口中的糖抽出来，贴近他耳边沉声道：“我知道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