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衍收工时端着菜走出厨房就看见宋绛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了，不禁哑然失笑。
这张乖巧的睡颜不禁让江清衍觉得心头都柔软起来，一时间竟舍不得将人唤醒。
良久，江清衍才轻轻拍着那人的肩膀。
这一觉睡得甚是舒服，宋绛睫羽微颤，喉咙间溢出一声猫儿似得轻哼，才缓缓睁开了眼。
倦意尚存的眸子倒映着暖黄的灯光和眼前人的模样，怀中还钻上一只软乎乎的猫，甚是温馨。
旋即鼻子下意识微微耸动，宋绛便贪婪地嗅进了更多，才意识到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这么快做好了，我睡了多久？”宋绛随口问道，却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多久，先趁热吃吧。”江清衍见小朋友的眼睛亮晶晶的，忍俊不禁将筷子递给了她。
第一口，宋绛便惊艳至极地眯眼，这道简单的水煮肉片做得入味而恰到好处。还顾不上夸赞，便不经思考直接夹了下一筷，舌根才泛起满足。
见江清衍一直盯着自己寻求反馈，宋绛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举起了肯定的大拇指，江清衍会心一笑，也跟着开动了。
顺势，江清衍将蛋糕从包装中捧出来，正好放在正中事先留好的位置上。
“敞开吃，”江清衍随口补充一句，“低糖。”
闻言，宋绛不由压唇，他有必要在自己的生日上都这么细心吗？
大约是刚醒时大脑跟不上思维，宋绛低声感叹了一句，“其实偶尔会觉得，遇见你真的很幸运”
羽睫一颤，江清衍微怔，轻咬住下唇来掩饰住笑意，眼波却闪烁着波澜。
于是宋绛意识到自己将这句腹诽真说出了口，埋脸往嘴里狂扒饭想缓解尴尬，却不小心呛到。
水煮牛肉放了不少辣椒，宋绛难受不已疯狂咳嗽起来，江清衍好笑地给她倒水，她便羞地整张脸都烧起霞红。
“那个——蛋糕还没吃，寿星不打算先许愿吗？”宋绛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急忙引入正题。
为了给她留几分面子，江清衍顺着起身按下灯。
啪嗒——
眼前一黑，宋绛回过神，数字17已经插在了精致的抹茶蛋糕上，从顶端缓缓燃烧起来，摇曳的火光勉强照亮了这一小方公寓。
“姜姜，给你爹来首生日歌。”为了防止自己被迫营业，宋绛在江清衍开口前，提前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姜姜。
“为什么是爹，我觉得不妥，”江清衍心中明白，便将生日歌的事情揭过了，“我孩儿太多了，姜姜还得排队孝敬我。”
“差不多得了啊，赶紧许愿，蛋糕都要化了。”天色渐沉，宋绛笑着催促他。
江清衍垂眸，虔诚无比地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前，浅浅一笑。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轻轻吹气，两盏烛火应声而灭。
黑暗中，宋绛听到一声温润的回应。
“其实我也是。”
–
大概是因为气氛太好，宋绛顺便让江清衍指导自己一起把复习也做了。
回到家已经是三更半夜，宋绛趴在桌上发愣。
愉悦、眷恋、空虚、愉悦、向往统统钻上来，把本该按照作息站岗的困意驱逐殆尽，然后将小小的心口全部占领。
这种激烈又缱绻的陌生情绪是从初次见到江清衍开始便愈演愈烈，像是柑橘味的泡腾片落进了水里。
江清衍。宋绛自嘲地勾唇，兀自攥紧了心脏。
五味杂陈之下，宋绛成功失眠到了凌晨。
天色渐明，宋绛陷入浅眠。
–
翌日，宋绛顶着黑眼圈险些迟到匆匆踩点进了考场。
今天的第一场考试开始，宋绛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了。
在最后的检查时间，她忍不住小憩了一会儿，被监考老师敲桌子提醒。
第二场结束，众人皆迫不及待奔向食堂，宋绛趴在桌子上调整。
没有精力走路去食堂了，剩下的力气要省下来应付下午的考试，否则她一定会晕倒。
提前回来复习的魏小然见宋绛脸色难看，急得连声询问。
“你是不是低血糖了！”魏小然猜到她早饭也赶时间没有吃，试图将人扶去食堂。
“不碍事。”宋绛苍白地牵起没有血色的唇角，起码有人关心自己。
满脸焦急的魏小然替她擦去额前的虚汗，“我有带巧克力，你将就吃一下好吗？”
“不用。”宋绛垂眸，谢绝了这份好意。
如今她对糖的抗拒已经没有曾经那么极端，但对于巧克力仍然会有应激反应，吃了也要吐干净反而更费力气，没必要。
“好歹吃一点吧，我去拿……”魏小然以为她是客气，便转身去找自己的包。
身体的不适与心头的烦闷下，一股无名火便从胸口窜起。
“我不吃！你听不懂人话？”宋绛猛地拍下桌面，陡然拔高音量，冷声喝道。
大概是低血糖引起的情绪波动，宋绛也自知理亏，便趴下去打算再休息一会。
魏小然便不再理睬这喜怒无常的校霸，委屈无比地回座，自己开始复习。
动气终归也是耗神的，终于归于平静。
宋绛如释重负地瘫软下来，神志隐隐约约有了坍塌的痕迹，她蹙眉觉察到危险降临，身体贴紧了桌面想要寻得平稳，视线逐渐模糊。
即使宋绛艰难地想要清醒过来，依然无济于事，最终眼帘一沉，狠狠落了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意识沉沉陷入了沼泽。
意识渐渐苏醒，宋绛懒散地缓缓掀开眼睑。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与自己四目相对的眸子，怔怔地含着关切与无措。
见她醒过来了，江清衍似乎松了一口气。
江清衍焦急又无奈的声音钻进耳道，“好些了吗？”
颔首，宋绛垂眸，思维似乎还没有完全清晰，心中的疑惑接踵而来。
于是宋绛眨眨眼，直接询问道：“这是怎么了，考试……”
“这是在医院，你低血糖昏迷，现在打了点葡萄糖才好转，”江清衍耐心回答着，“老李说这几天联系你补考，不用担心。”
身为病人的宋绛似乎话比以前多了，漂亮的桃花眼装满了困惑，“那你的考试还顺利吗？”
江清衍脸色微变，跳过了这个问题，“是小然告诉我的……”
“……你也缺考了，是吗？”宋绛沉声冷冷问道。
“不重要，”江清衍战术沉默，又话锋一转便将自己的事情掩了过去，“倒是你，知道自己低血糖今天还不吃饭？”
宋绛心虚地摸了一下耳钉，“那我们扯平了。”
“扯平个锤子，”江清衍再次展开攻势，“你昨天没休息好，跟我有关系。”
“……没关系！”宋绛顿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高声恼道。
他怎么知道她失眠的原因？
江清衍心说：她在心虚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他过生日玩得太晚吗？
“好，没关系，”江清衍摇摇头，“你考好了有奖励，最近没考好是不是也该让我提一次要求？”
宋绛蹙眉，“你想要什么？”
江清衍缓缓开口，“我想续费一下，校霸同桌体验卡。”
即使让宋绛每日打卡汇报饮食作息，也大概率不是真实的，不如亲眼监督。
费了些时间理解完这句话，宋绛不禁翻了个白眼，“不是吧江老师，暑假时间都要压榨学生？”
“免费自习赠送撸猫服务，”江清衍淡淡补充道，“不觉得很划算吗？”
想起姜姜软乎乎的圆脑袋，宋绛内心微微动摇。
“再顺便包补课和早午饭……”江清衍扬眉，轻轻抛出致命一击。
开玩笑，她是这么好贿赂的吗？
宋绛凉飕飕地讥笑一声，不争气的舌头却想起了那回味悠长、口齿留香的美味，不听话地拐了个弯，“成交。”
–
补考进行得很顺利。翌日，分数便和正常考试的一起赶出来了。
江清衍发挥稳定，宋绛的成绩也超过了预期。
简单地进行休业式后，经过暑假开始了。
毕竟经历了一周内有四天考试，宋绛和江清衍难免格外疲倦无比。
于是二人的今日目标相当默契——酣然入睡。
然而当晚，约莫午夜，宋绛不争气地醒了，还头昏脑涨，再酝酿不出睡意了。
皓月当空，银辉似霜，宋绛伫立在落地窗前。
是因为月色动人，也是因为——
正对着窗口的那盏路灯下，隔着七层楼的距离与她定定对视的那个高挑身影。
大半夜的，江清衍也没有睡？宋绛嗤笑一声，仔细观察那人的动作。
江清衍捧着手机似乎在输入信息，然后朝着自己的方向招招手。
手机震了一下，宋绛低头查看。
[神经病：下来。]
宋绛蓦地笑了，回过去一串消息：[不来。]
放下手机，大约是错觉，从看见他那一刻开始，宋绛便觉得心情轻松不少。
大约是看到了消息，江清衍便裹紧大衣，一路走回去了。
这就放弃了吗？宋绛强忍着心中隐约的空缺感，抬头再看明月，心不在焉。
不知何时，流云翻飞，连朗朗清辉都堪堪掩住。
宋绛压唇，心头划过些许失落。
心烦意乱之下，宋绛捧着手机翻了许久，最终找到附近一家评价一般但还没关门的店，点了一杯咖啡。
暑假应该没理由管她喝咖啡了，反正他应该也要睡了。
砰砰——
这么快就到了？宋绛走过去，打开门缝伸出一只手。
落在掌心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纸袋子，而是一双温暖修长的大手。
趁宋绛毫无防备，那人微微用力，将其牵了出来，宋绛精神紧绷，打算给他一个过肩摔。
“靠！江清衍？”认出来人，宋绛微愣，将手放了下来。
一双含笑的柳叶眼见到宋绛的模样，闪过慌乱。
宋绛怕热，独自在家习惯穿得凉快，这时毫无准备，便只着了一件盖过下身的短吊带裙，露出精致的肩颈，平直的锁骨中间点缀着一粒赤色的小痣。
非礼勿视，江清衍匆匆移开视线，耳廓烧得厉害，“你不下楼，我只能上来把你拖下去了。”
“那你也不至于用这么惊悚的出场方式吧！”宋绛挑眉打量江清衍。
“这么说来，你开门的方式也很特别，”江清衍挑眉，“点咖啡了？”
宋绛心虚地摸了一下耳钉，“没……”
外卖小哥适时出现在身后，见有两人站在顾客门口，操着大嗓门说道：“您的外卖！”
两人皆是吓一跳，江清衍反应快，迅速将身上的大衣披在仍然着吊带裙的宋绛身上，将人挡的严严实实。
见状，外卖小哥挠挠头，向少年询问，“幽兰拿铁，是谁的？”
江清衍摇摇头。外卖小哥又朝他身后的女孩问道：“是你的吗？”
宋绛不语，江清衍挑眉，“没？”
“没错！”宋绛恼羞成怒，转身就打算落荒而逃。
就在宋绛悄无声息地想要关门，江清衍忙从门缝钻了进来，只留下外卖小哥在原地，拎着袋子欲言又止。
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生怕他再提上一茬，宋绛慌忙踮起脚用手捂住他的嘴。
江清衍顺势靠在了门板上，露出的墨眸有些惊异地眨眨，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面对着这样温热的目光，宋绛觉得萦绕鼻尖的干净暖香开始发烫，身上披着的外衣便是导火索，掌心下紧压着的柔软唇瓣刹那间燃起烈焰，她整个人便焚烧起来。
夜深人静，共处一室，“壁咚”后知后觉一词乍现心头，宋绛不争气地怂了。
“咖啡我就不拿了，”宋绛松开桎梏，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的？”
指腹轻蹭唇瓣，短暂回味后，江清衍心旷神怡，“睡不着还喝咖啡，下楼走走吗？”
“大哥，我暑假喝咖啡碍着谁了，”宋绛耸肩，“况且谁说我睡不着了，这就睡，江老师请回。”
闻言，江清衍便没有理由未经允许赖在别人家里了，垂眸开门走了出去，“晚安。”
门被轻轻合上，宋绛压唇，攥紧了身上披着的外套。这就走了。
一秒，两秒——砰砰。
再次敲开这扇门，江清衍表情讪讪，“我的钥匙放在外套口袋里。”
眨眨眼，宋绛不语，偏头笑吟吟瞥他，一双桃花眼噙着意味深长，顾盼生姿。
开门的动作让外套从肩膀稍稍滑落，露出一段白润的肩头和那颗赤色的小痣。
江清衍呼吸一滞，目光灼灼，“……宋绛。”
许久，直到气息皆存三分迷离，宋绛才脱下外套递向江清衍。
就像方才并未发生什么，宋绛欣然道：“晚安。”
艰难地调整了几个呼吸，江清衍接过温度尚存的外套，“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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