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行来到一家装修精美的中餐馆，这家是上次暮楚跟着夏珣出来尝过的，虽然不能和家里的味道比，但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餐馆里吃饭的大部分都是中国人。
黎驰问暮楚吃什么菜，暮楚说了句“随便”。要知道女生的一句“随便”得让男生多么闻风丧胆。
可对于黎驰来说，这两个字早就习以为常了，好在暮楚的每个生活习惯他都记得。
点好了菜，服务员问：“二位有什么忌口的吗？”
暮楚正准备张口，却被黎驰抢先回答了：“不要香菜，谢谢。”
以前高中的时候，两人第一次在外面一起吃饭，黎驰听到暮楚说“不要香菜”的时候一脸震惊。香菜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不过自那之后，黎驰便记住了，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提醒服务员“不要香菜”，久而久之，自己也戒掉了对香菜的瘾。
一个人真的会影响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
即便有时因为服务员的疏忽，菜里出现了香菜，黎驰也会一筷子、一筷子地把香菜挑出来。
两人等菜期间，碰巧看到了餐馆门口的一对俄罗斯情侣在吵架。暮楚听了一下吵架的缘由，大概就是女生觉得男生不爱她了，起码没有像刚在一起时那么爱了。
两人的吵架是以女生的一句“见鬼，真后悔和你在一起”而结束的。
有人做过统计：全球人口超过六十亿，一个人一生大约会遇到两千九百二十万人，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十万分之四，相识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五，相知的概率是十亿分之三。
由此可见，谁和谁的相遇都不算是命中注定，人们时常把这种抽象的建立关系的方式叫做“缘分”。“缘”和“分”在一起算是最好，怕就怕是有“缘”无“分”。
正当暮楚兴致勃勃地偷窥、偷听时，服务员上菜了。
面前的黎驰，桌上的中餐，周围都是讲中文的环境，暮楚觉得自己仿佛回了国。读研的两年，暮楚一次也没有回去。
此时的暮楚有点想念爸爸妈妈了，还好只剩三个月了。
吃完饭，两人坐着地铁去了位于红场东侧的ГУМ（俄罗斯古姆国立百货商店），正对着它的是克林姆林宫。ГУМ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是世界著名的十大百货商场之一。与其说它是商场，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从外面看完全没有商场的样子，走进去就能感受到它的金碧辉煌。
商场里面有三层，由三条长廊连接，抬头就能看到拱形的玻璃天顶。一层的中央是一座小型喷泉，引得很多游客在此争相拍照。
“我们去工艺品店买点礼物吧，你好给你们学校的老师、学生们带一些回去。”要不是暮楚提这一茬儿，黎驰是没想到、也没准备带礼物回国的，他怕麻烦。
“好啊，我想想。那就给院里老师们带些巧克力吧，给学生带些小工艺品什么的，这些都不怎么占地方，我行李箱里的空地方也没剩多少。”
“行，我给你挑挑看。”
黎驰很是相信暮楚的眼光，任凭她挑。
暮楚左看看、右看看，比较来、比较去，还是觉得套娃的性价比最高，索性就把自己认为好看的样式各拿了一个。
套娃是俄罗斯特产的一种木制玩具，一般由多个图案相同、大小不同的空木娃娃组成，大娃娃套小娃娃，最多能有十几个。
所以暮楚觉得这些套娃送给黎驰的学生再合适不过了。
随后，暮楚又带黎驰去了一家有名的专门卖巧克力的店。在和店老板交流过之后，她挑了些包装精美、价格不菲的巧克力礼盒，因为这是黎驰要送给院里老师的，不能太拿不出手。
不得不承认，在挑礼物这件事上，女生总是比男生更有发言权，更具权威性。
刚刚吃饭和买礼物的钱都是暮楚付的。在一旁的黎驰也没抢着付，心想：总要让她尽尽地主之谊嘛，而且以后有大把大把的机会一起吃饭，还怕没机会付？当然，如果自己能天天给她做饭，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从商场出来，天已经黑了。黎驰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便叫了计程车把暮楚送回宿舍。
到了宿舍楼下，暮楚下车，她站在宿舍的门禁处，在包里翻着钥匙，不过怎么找都找不到。
此时的黎驰坐在车内，本想看着暮楚上楼了再离开，看她好像找不到钥匙了，便下车询问：
“怎么了？找不到钥匙了吗？”
“嗯，明明放到包里了啊。”暮楚回想了一下，今天自己急急忙忙地出门，随手拽了个包背上，可能根本就是忘记拿钥匙了。
黎驰见状，给计程车司机付了钱，打个招呼让他先走了，自己则在楼下陪暮楚等着宿管阿姨来开门，阿姨手里有每个宿舍的备用钥匙。
晚上的气温还是比白天低，白天穿着正合适的衣服，到晚上就略显单薄。
没一会儿暮楚就感到冷了。
看着暮楚不停地搓搓手、跺跺脚，黎驰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暮楚披上了。
两人在楼下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宿管阿姨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一直还没出现。平日里不找她的时候老是能看她坐在一层的前台戴个老花镜，织着毛衣，无所事事；这会儿着急等她，却半天等不来。
这就是你不找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整天在你眼前晃悠；有事找他的时候，就死活找不见。
“要不你先回酒店去吧？外面气温太低了，你把外套给我了，我害怕你着凉。”暮楚说。
“你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事儿，万一宿管一晚上都不出现，你要在这里等一晚上吗？要不你跟我去酒店凑合一下？我住的是标间，里面有两张床。”黎驰虽有小心思，但他知道，面对的是暮楚，自己不会胡来的。
暮楚想了想，如果是自己在这里等倒也没关系，但黎驰没穿外套肯定会感冒，索性就答应了他的提议。
酒店离宿舍楼不远，两人步行过去仅用了十多分钟。
黎驰推开房门，立即把空调暖风打开了。
“我先去洗个热水澡，你坐这儿看看电视、玩玩手机。你今天没有换洗衣服，也洗不了澡了。一会儿你别忘了问前台要一套洗漱用品。”
“好，我知道了，你去洗吧。”
在黎驰洗澡期间，暮楚要来了牙刷、牙膏等洗漱用品。等黎驰洗完，她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等两人各自收拾完，都已经十一点了。
暮楚脱了外套，躺在了靠里的床上；黎驰换上了睡衣，躺在了靠近门口的床上。
黎驰这个人有点洁癖，他不允许自己穿着外衣外套躺在床上。
两个人在两张床上，背靠背地躺着，互相看不见对方。
黎驰还是没忍住，问了暮楚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
“暮楚，你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出国读研呢？”尽管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看来显得微不足道，也不会再影响黎驰的决定，但他心里还是想知道。
暮楚也没想藏着掖着，便直说了：“你记得我们在机场吃得那一顿饭吗？你向我说你以后的规划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之间判若云泥；而且你当时确实是在我做好出国的打算之后才出现的，你来晚了一步。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我也没有坚定的理由留下来。所以，我就想去完成我本科时期的想要做的事儿——成为一名同传译员了，这个职业需要我再深造，所以我出来了。”
“对不起，是我出现的太晚了，是我没有给你没有庞大的安全感，没有让你感受到‘被坚定的选择’。”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换个角度想，在分开的这几年我们各自也成长了许多，想清楚了自己以后的发展方向；想清楚了我们是真的还惦记对方，还仅仅只是对‘没有美满结局’的执念罢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如果当时我们大学没有被迫分开，而是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说不定我们现在早就‘相看两生厌’了。”
暮楚分析得头头是道，这冷静的思绪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次我约你在你们家楼下的咖啡馆见面，你没出来，我……”
暮楚打断了黎驰的话。“没，我去了。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就等到了什么时候。我在对面默默地看着你。我没有勇气出现在你面前，我害怕看见你难过，你一难过，我就会动摇我出国的决心。”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不愿意出来，我就准备把提前写好了的信托别人带给你。但当时我心灰意冷，想着我真惹你生气了，要不然你怎么都不愿意下来见我，我把信‘故意’留在了桌子上，也许信被服务员丢进了垃圾桶。”
“没，等你离开咖啡厅后，我进去拿走了信，看了信的内容。”此时，暮楚的眼泪已经开始顺着眼角往下流了，但是还听不出哭腔。
这可是黎驰啊，明明那么骄傲又理智的人，为什么在面对暮楚时就那么敏感呢？
黎驰转过身，望着暮楚的后背，说道：“暮楚，答应我，以后不要这么清晰、带着逻辑地去思考你我之间的问题。我害怕你这个感性的人想明白了，把我这个理性的人抛弃了。在外人面前，你头脑清晰、脑筋转快一些，这样你就不会吃亏、防止被骗；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撒娇、闹脾气、想说什么说什么，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永远做一个小孩，因为我会替你操心，遇到什么事儿我都会站在你前面，为你遮风挡雨。”
此时的两人像是调换了一下身份，变成了感性的黎驰和理性的暮楚。
从高中时期开始，黎驰就一直被暮楚当作一个不会讲甜言蜜语的理工科男生，他的行动永远胜于语言。
“可你大学时的不告而别确实像一把刀子一样，深深插在了我的胸口，我不敢再百分之百相信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了。”
“暮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爱我吗？”
“爱。”暮楚没有犹豫。
“好，那我就重新追你一次。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不答应的话，我就一直追，一直追。”
“行，我知道了，一切都看你表现。”
“反正我就是一张狗皮膏药，你休想甩掉我。”
黎驰的一句“狗皮膏药”把暮楚逗乐了。
暮楚转过身和黎驰面对面，质问他：“你骂我？”
“骂你什么？”黎驰一头雾水。
“你骂我是狗。你说你是狗皮膏药，那我就是狗了。”暮楚不服气。
“暮楚女士，你这理解能力，牛逼。”黎驰一边说，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屋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了。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过道，面对面睡着了。
两人的关系，从前男女朋友变成了黎驰单方面追求？挺好。
人们总喜欢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有没有后悔做过什么事？对于我来说，没有。我感谢和每个人的相遇，也不曾因为谁的离去而遗憾，就算是和黎驰之间发生的种种，我把它也当做一段教会我爱的过程，相聚别离，都是刚刚好。就像每个初来乍到的司机，只有当里程表的数字累积到一定程度时，两个人才会磨合得越来越好。
第二天一大早，黎驰就去学校开会了。临走前，他把早饭买了回来，放在了床头上，还有张便条：我去开会了。我不确定你今天早上是否有课，最晚我会在八点半打你电话，叫你起床。如果你起来的早，记得吃早饭。
暮楚八点就醒了，摸了摸床边的温度，心想：看来已经出去蛮久的了。她看到了便条，心情十分愉悦。
在酒店房间里吃完早饭，暮楚便往宿舍走。八点半，她在半路上准时接到了黎驰打来的电话。
“醒了吗？”
“不到八点那会儿就醒了，我现在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好，今天有课吗？”
“有，十点钟的课。”
“行，那你回宿舍再收拾一下，就要准备去上课了。”
“好，你不是在开会吗？怎么还打电话了？”
“偷偷溜出来打的。”
“黎教授，那你还是快回去开会吧，拜拜。”
“好，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