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衣其实生了张很好看的脸，但平时总是面无表情，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
他此刻笑时，眉眼仿佛跟着浓艳了几分。唇角上咧，露出两边尖尖的虎牙，很有少年气。
可他的眼神冷漠，偏执又阴郁。
如同一株阴影下的向日葵，一半盛着炽烈的光，一半裹着浓稠的暗。
他手指用力，将顾渊的脸掐出了红印。
顾渊眼神惊恐地看着他，只能含糊不清地说：“……求求你，放过我……”
被折磨了几日，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你求我放过你，但你们又何曾放过我。”顾淮衣神色阴冷。
他站起身，像是擦去什么脏东西一般，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着手指。
“顾渊，你永远都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顾淮衣轻笑，“敢妄图踩到我的头上，只能死。”
顾渊闻言，明白自己必然没有活路，心中怨恨翻涌到了极致，忽然就生出了一股劲儿。
“顾淮衣！你说我见不得人，那你又算什么！”顾渊脸色尽是扭曲的疯狂，“生父不详的孽种？若不是你娘那个贱人，和别人暗通款曲以后非要下嫁将军府，我娘也不会进不了门，我也不用过得像只暗道里的老鼠！”
顾淮衣全身一颤，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你娘是贱人，你就是孽种，”顾渊哈哈大笑，“你根本不是顾家的儿子，凭什么——”
他怨毒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戳穿了顾渊的喉咙，鲜血四溅，他不甘地断了气。
顾淮衣还保持着握着匕首的动作，低垂着长睫。
温热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顺着颧骨缓缓蔓延出一道痕迹。
过了许久，他忽然站直身，轻轻笑起来。
“不是正好。”
“如此，我便不必手下留情了。”
他走出门，唤了一声：“夜七。”
身后，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现，单膝下跪：“少将军。”
顾淮衣头也没回地吩咐：“把里面收拾一下，再去拿个食盒来，我要去刑狱看望一下父亲。”
“是。”夜七领命而去。
没过一会儿，他就拎着一个食盒出现。
顾淮衣从他手中接过，颠了颠，“分量很足，想必父亲一定会很满意。”
他唇角上扬，笑意天真而残忍。
–
顾淮衣去了刑狱。
在漠北，除了皇宫，最让人恐惧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进了刑狱的人，不死也得脱半身皮。
他刚刚走进几步，就听到了阵阵惨叫声，尖锐凄厉，如恶鬼哭嚎。
刑狱的官吏一直暗中观察着顾淮衣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不像是身处人间地狱，而像是走马观花一般闲适。
官吏们不由都在心中肃然起敬。
不愧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顾少将军。
“劳烦带路了。”顾淮衣停在顾德的牢房前，向官吏点了点头。
“不麻烦不麻烦，”官吏连忙摆手，“少将军自便，只是须知，只能待上一炷香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
官吏将牢门打开，顾淮衣提着食盒走进，望着蜷缩在一角的男人唤了一声：“父亲。”
顾德身子一抖，从锦衣玉食到牢狱之灾，不过短短一日之间。
听到顾淮衣的声音，顾德不再伪装慈爱，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父亲年迈，淮衣自然是来关心父亲的。”
顾淮衣毫不介怀地走上前，将食盒放在顾德跟前。
他凝视着眼前狼狈而虚弱的中年男人，只问了一句：“父亲，后悔吗？”
后悔过对他动手吗？
后悔过以边境战士的性命做局吗？
顾德冷笑，怒声道：“我只后悔，当初你刚生下来时，就该一把掐死你！”
顾淮衣沉默不语。
牢房只有一扇很窄的窗，光线昏暗。他低眸，长睫掩去了墨瞳中的点点星芒。
“呵。”良久，他轻嘲地笑出声。
最后看了一眼那朱红的食盒，顾淮衣眉目一弯，声线轻得几乎算得上温柔：“菜该凉了，父亲趁热享用。”
顾德立马感知到了他不同寻常的态度，犹豫地等到顾淮衣离开牢房后，才走到了那安静伫立的食盒前。
空气里没有饭菜香，反而弥散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顾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颤巍巍的掀开盒盖。
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猛地映入眼帘，顾德骇得狠狠摔在地上。
那张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渐渐勾勒成往日熟悉的模样。
他忽然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地爬到那血淋淋的食盒前，痛哭出声：“渊儿！”
哀绝的惨叫声纵使走出了一段距离，也还是清楚地传进了顾淮衣的耳里。
他脚步未停，步伐从容地离开刑狱。
走出大门的一刹，热烈的阳光铺洒在身上，祛除了刑狱里的湿冷。
顾淮衣眯着眼想。
当真是个好天气。
万里无云，最适合，拔剑杀人。
……
……
慕溪一直在将军府等着顾淮衣，直到天色大黑时，他才回来。
她坐在府门边，遥遥看见了那道高瘦的身影。
“夫君！”慕溪欢喜地朝他挥了挥手。
顾淮衣闻声，加快了步伐，走到慕溪跟前：“怎么在这里？”
他皱眉，视线扫过周围瑟瑟发抖的几个婢女。
“你别怪她们，是我非要在这里等你的。”
慕溪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仰头露出笑容，“你去看神医，神医怎么说呀？”
顾淮衣低头看她。
少女眼中尽是不设防的明媚温软，剔透清澈的眸子，好像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
他牵了牵唇：“不必担心，我已经大好。”
慕溪喜形于色：“真的吗？”
她上下打量他，忽然柳眉一蹙，视线落在他的脸颊上：“你受伤了？”
顾淮衣微怔，随后反应过来：“不是我的血。”
他不欲让慕溪知道这些，只是软了眉眼，半真半假地温声道：“溪溪，我好累，我们回去好不好？”
慕溪点点头，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听见一道复杂至极的男声：“溪儿！”
她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马车前，立着一道人影。
男子一身白衣染了不少泥灰，面色憔悴，显然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但即使如此，也遮掩不住他骨子里的华贵气质。眉舒目朗，眸若星辰。
若说顾淮衣是早冬压在绿枝上的第一抹雪色，他就是灿烂天光下，永不熄灭的火种。
这容貌，这气质。
男主叶无忧无疑了。
叶无忧之前外出受了伤，恰好遇上女主，药王谷的小师妹荆云救了她。
他就将荆云带回了永南王府。
慕溪想了想，原著里的小郡主这之前都干了什么？
唔……好像是故意借荆云之手落水装可怜，让叶无忧和荆云心生间隙。
“溪儿，荆姑娘伤你不对，但你也不该赌气，这般随便就嫁了人。”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