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宴席将散,白若怜也没寻到机会与其他贵女聊上几句,正心中郁闷。
又听白若锦道:“大姐姐,一会儿散了席,我与大姐姐同坐一辆马车可好?”说着,又伸手挽上她的。
白若怜那一车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原是每次她都差人在府外等到散了席,众人将要上马车离开时,一一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
若是白若锦跟着就麻烦了。
白若怜面露难色,道: “姐姐还约了罗家小姐散席后去谈心,三妹妹还是自己回去吧。”
白若锦一早便得知白若怜从府里支了大把的银子购置礼物,出门前白苏还看见白参领了一个二等丫环将一个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放上马车。
来的时间不一,不好送出去,那定是要在散席后送的。
白若锦心底觉得好笑,面上装作开心道:“罗家姐姐吗?前些日子她在国学堂弹了一首《阳春白雪》,甚是好听,碍于平日里没有交往不敢请教,大姐姐可否为我引荐?”
又是国学堂!没事弹什么琴!
“下次吧!”最后一曲将落,白若怜心里越发着急,却又不得不耐心道:“姐姐今日要和罗家小姐说的话,不好有旁人在的。”
万思博说了几句场面话,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
白若锦原还想再缠一会儿白若怜,却见宁明煦已经起身,看样子正要离开,便对白若怜道:“好吧,那大姐姐路上小心些。”说着,领着白苏离开。
白若怜这才得了空,赶忙往府外去。那么贵重的礼物总要当面送上才好。
宁明煦出了万芳园后,辞别了孟松涛等人,独自步行。
为了方便跟踪,白若锦让白苏跟马车先回来白府,然后独自跟了上去。
跟了许久,宁明煦越走越偏僻,忽的拐进一处窄小的巷子口不见了。
月色皎皎,白若锦借着月光站在巷口向里望,隐约可见里面一侧堆了些干柴,另一侧留出一条过道。
她白若锦好不容易重生一世,可是惜命着呢。
她正转身欲走,却听身后清朗的嗓音问道:“这就放弃了?”
声音中似乎还带着笑。
白若锦转回身来,不服气道:“这月黑风高,你一个皮糙肉厚的男子,自然是哪都敢走的。”
皮糙肉厚?
宁明煦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词形容自己。
“敢问姑娘,你是有眼疾吗?还是有脑子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这话说得无理极了,白若锦却觉得非常有趣。
她忽的笑了起来,林籁泉韵。
她记忆里那个一说话就咳血的病秧子,刚才不仅一路健步如飞,现在还中气十足地对她说了这样不合礼数的话,实在太有趣了。
宁明煦原是一时口快,说完也觉不妥,却见对方毫不在意,正笑得一脸灿烂,不禁愣了神。
她俏丽的脸上挂着笑,穿着艾青色镶边织金缠枝纹蜀锦短衫,白底印花纱绣裙,在这夜色中很是亮眼。黑亮的长发上插着盘丝玳瑁头花,腰上挂着一只素纹香囊,隐约有草药的气味散出。脚上着花纹薄底靴,在夜色下,整个人清丽绝俗,亮晶晶的双眼中透着灵动。
难不成真有什么奇症?不像啊。
望着她明媚的笑颜,宁明煦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甚至笑到弯下腰来。
白若锦突然收住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明煦嘴边还挂着未来得及收回的笑,回道:“白三小姐,你既然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要一路跟着我?”
白若锦道:“你知道我,我不知道你,岂不是很不公平?这样不是很不君子吗?”
“我又不是君子。”见她小脸慢慢皱了起来,像个正被慢慢蒸熟的包子,宁明煦觉得今天许是他来到南陆最有意思的一天了。
“不过今日对姑娘,我便做回君子也无妨。”
说罢,对白若锦行了一礼,道:“我叫江一州。”
“一川平远画图中,云天万里看归鸿。”
宁明煦含笑点头,并不意外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
白若锦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但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名字。”
宁明煦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哦?”
白若锦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连忙退后几步,补救道:“我若说是我占卜算出来的,你会信吗?”
宁明煦箭步上前,左右看了看没人,一把将白若锦拉进巷子,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抵在墙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
二人靠得太近,鼻尖几乎就要碰上,温热的气息让白若锦感到不适。还有一股淡淡的奇怪又好闻的味道,她似乎在很久以前闻到过。
她伸手推了推他,拉开些距离,答道:“我指天发誓,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只有死人才是最可信的。”
被语气中的狠厉吓到,白若锦方觉自己今日有些冒失了,重生后的这些日子过得太平静,她都快忘了什么是危险。
“这样吧!为表诚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在东黎那些年,多少还是知道些秘闻的。
宁明煦原只是想吓唬她,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于是佯装思考片刻后,道:“说来听听,若敢敷衍我,下一刻此处便会多一具尸体。”
白若锦连忙道:“东黎秦相表面支持太子,实则一直在暗中为四皇子筹谋。”
这话说得又急又快,像是怕他没有耐心听完就先结果了她。
宁明煦心内震惊。
这件事他并未察觉,这么一说,倒也能从朝内变化发现些端倪。
他死死盯着白若锦。
她说的是东黎的事,或许她真的知道他的身份。
细细回忆一遍,他的行踪连东黎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自小就没有离开过南陆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白若锦摸了摸自己被掐红的脖颈,悄悄翻了个白眼。
小姑娘养尊处优惯了,皮肤上稍有碰触就会留个印子,何况宁明煦刚才使的力气可不小。
他的指节修长,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圈清晰可见的红痕。
“你是东黎的人吧?”见识过宁明煦的身手,白若锦决定还是先装傻以策安全,“东黎哪里人?”
宁明煦彻底放开她,又回到最初轻松的语气,闲聊般说道:“东黎行尚江家。你怎么知道我是东黎人?”
行尚江家是东黎四大名门之一,也是宁明煦母妃的娘家。
“刚才散席,我无意中瞧见你袖口的暗纹,那是东黎才有的明藤花吧?我在书里看过。”
被拉入巷子的电光石火间,她的视线正落在那朵暗纹上。
在东黎很多地方都有这个花纹,她还曾想动手绣一朵,却因实在能力有限,只得作罢。
宁明煦抬手看了看袖子,似是漫不经心问道:“哪本书?”
白若锦随口胡诌:“《四国奇闻录》。”
“这花在东黎很平常,算不得什么奇闻。”
“呃……许是那写书的为了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