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山中来，看到这尴尬的一幕，直接原地捂脸解散。
空气也凝固了。
人人都觉得这实在太不吉利，笑容全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月亮标志被溪水越冲越远。
这时，一名女子果断脱下高跟鞋，踩着浅浅的溪水走来，溪水汩汩，打湿了她的西裤。
她俯身拾起月亮，垂下自然卷的乌黑长发，宛若山涧河流的波纹。
她举起月亮，朗声对员工们说：“得益于大家的辛勤工作，洪流终将补天。”
现场所有人长舒一口气，掌声陆陆续续响起来。
沈视忍不住对朱香檀笑道：“你们Logo掉水里了，还得老板亲自捡？”
这名女子就是洪流集团现任董事长，何田玉。
月归原处。音乐声中，何田玉快速穿过一片片毕恭毕敬的“何总”，她生怕冷落了沈视，让对方觉得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沈视并不在乎：“何老板捕月之壮举，又要传为坊间美谈了。”
“沈处真会安慰人，”何田玉说，“回头见了大开那群恶毒混账，人家指不定要怎么笑我呢！”
“何老板还需要害怕大开公司吗？”沈视与她往山上方向走去。
“怕他作甚？一天到晚牛气哄哄的，好像天下都是他的，也不见沈处你登门拜访呀。”何田玉对沈视笑吟吟道。
“我可不敢去，”沈视悠悠道，“他们家黄老板，三句话不对头，没准会把我从66楼扔下去。”
他们来到综合部，整座山上，只有这一处波浪形建筑，似有领潮头之意。
何田玉泡了新下来的极品猴魁，沈视却不喝，只饮白开水。
听了整件事，何田玉不禁嗔怪道：“沈处，你们事务局平时神神秘秘，元宇宙里有什么好生意，从不肯拿出来说。现在抓小贼，却来找我。”
“我们那点神秘，对何老板有什么用呢？”沈视笑道，“该知道的事，何老板总有办法知道。何老板的眼睛，都快长到我们脑袋上了。”
“沈处这话，竟是怪我？”何田玉委屈道，“我这样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可不敢有一丝一毫越界。你知道新版的‘吾日三省吾身’吗？”
“愿闻其详。”
“我这一代生意人，极其看重和国家的关系。每天早上，先想一下自己和国家的关系，才敢认真上班。中午深思一番，晚上再重温一遍，今天有没有为国家做贡献？才敢睡觉。”何田玉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沈视从没听过这说法，一下被逗笑了。他拿起手提包：“何老板，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可真不跟你客气了。我们需要解码器，还得赶在金融城方面有所行动之前。”
何田玉很为难：“沈处，我真不敢把解码器给你。我们只有使用权。要是被金融城知道了，洪流在那边的生意，全得停下。”
“贵集团和金融城的关系，没有那么紧张吧？”沈视不太相信，“不然金融城的全民基金，也不会是洪流第一大股东了。”
这几年，何田玉最担心事务局提这件事。在上一代企业历史发展的进程中，类似的故事时有发生。现在时代变了，大股东长着双蓝眼睛，对她这样的大企业而言，背后夹杂着许多意味深长。
稍微一动脑筋，何田玉让步说：“要不这样，你把磁盘留下来，洪流破解，再把结果给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让事务局的同志来监督。”
沈视稍作思索，认为这个方法可行。洪流是元宇宙事务局的合作单位，是为数不多的“两头吃得开”的企业，要是粗暴地破坏这张关系网，无异于杀鸡取卵。沈视是个有科学精神的人。
下午，坐标出来了。事务局的工作人员带上磁盘，连连道谢后离开。
何田玉看着坐标结果，她在犹豫。
她默默地问，被事务局找上门的，只有自己吗？
相比起沈视的富氧半日游，郑老虎的拜访，不能说是十分愉快，只能说是令人作呕。
他本来就有点幽闭恐惧症，因此当他步入那个深埋于地下的堡垒时，每走一步，他脖子后的汗毛就惊恐地尖叫一声。直到最后抵达，他眩晕的脑海中，浮动着成排汗毛勒死自己的幻象。
他心中大发牢骚：世界资本可以选地球上任何地方办公，偏偏要躲在这里，可见心里有鬼。
郑老虎的任务：前往世界资本总部，探探萧肃的口风，有没有对突破安全门提供技术支持？有没有把接口设备借出去？
世界资本总裁萧肃的办公室，位于地堡一角，被水族馆包围。
郑老虎压低脚步声，默默走进来。一个男人背对着他，面向水族馆。室内没有开灯，只有水箱里昏暗的蓝光，隐隐照射出男人的剪影——身形挺拔，举止优雅，穿着得体的西装。
可他手里托着一样与身份极为不相称的东西：方形不锈钢浅盘。里面放着什么东西。郑老虎看不太清。
“郑先生，你喜欢鲨鱼吗？”男人沧桑的声音问。
“一般。”郑老虎皱着眉头说。
“我喜欢鲨鱼，当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天天缠着家里，要去看鲨鱼。”男人说，“这是一种美丽的生物，胆大包天，只要肚子饿了，谁都敢咬。”
“这种无脑的凶残，在漫长的进化中本应被淘汰，”男人默默说，“可是大家都怕它。它也就生存了下来。”
“真是一个励志的故事。”郑老虎挖苦道。
男人打开水箱玻璃上一个圆形洞口，里面是隔水的。他从浅盘中夹起一块东西，放进去，关闭洞口，两秒后，洞口向水箱内弹射。郑老虎这才看清楚，是一块生肉。
第二块生肉。
第三块生肉，血液弥漫。
数条鲨鱼嗅着味游来了，它们贪婪地分光了所有的肉，在玻璃边徘徊不肯散去，眼睛凶狠地瞪着外面的人，似还有所期待。
男人转身，开灯，走向郑老虎致歉道：“不好意思，郑先生。我每天都得花点时间，满足一下这些可爱的小宠物。”
开灯的一瞬间，郑老虎甚至觉得有些晃眼。他想这一定是萧老头子安排好的。
他看着萧肃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嵌着一双毫无光彩的眼睛，那眼睛要么早已成为心灵的封条，要么彻底成为了敞开的、心灵的窗户。那萎缩得毫无血色的嘴唇，像一块放干净血的肉，郑老虎不由一阵恶心。
只听萧肃说：“我知道你们所有的担心。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但我必须加以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