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
她曾幻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如若那年桃花正盛时，她没有坐轿路过报恩寺，没有第一眼便爱上虞采南。
那么也许到如今，她还是钟家深藏闺阁的大小姐，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公子，有了段美满婚姻。
也许她还在蝉联着江州第一美人的称号。
可若是一切都未发生，她相依为命了十五年的青枝，她呱呱坠地的骨血也就不会出生了。
她还在看，但已经确信，屋中只她和青枝二人，这声音是凭空生出的，不知是鬼怪或是神明。
“你是否想回到十四岁时的暮春？”
——想。
钟离慕盈满眼眶的泪一下便滑出眼眶。
“如若你肯支付一枚铜板，我会在你死前，为你织一场豆蔻枝头的温柔旧梦，让你在梦中重回十四岁那年的暮春。”
——我在梦中重回十四岁了，我的青枝要怎么活啊？
隔了万水千山，头上长着犄角的小女娃娃身处蜃景，倚华树，手里捏着一枚铜钱，因钟离慕的心声陷入一阵沉默。
这女娃娃便是初到这方虚拟世界的蜃，她沉吟了片刻，才用她那阴暗诡异的嗓音缓缓开口：
“不论你在梦中回不回到十四岁那年的暮春，都不会影响她既定的命途。”
她话音刚落，便见蜃景之中步入一个枯瘦的女人，女人捏着她满是血污的裙角，努力不让新奔涌而出的鲜血弄脏蜃景中的琉璃地板。
钟离慕眼中有无限的渴望与惊疑，却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怕弄脏了这位仙家的洞府。
“您是谁？您在哪？这里是哪里？真的只要一枚铜钱吗？”
她哆嗦着唇出声询问，嗓音极为低与轻与快，恐惊着了尘世外的一粒尘，恐说慢了便不被允。
如若只是一场梦，那她用一枚铜钱换这样一场梦，也无妨。
可她的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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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枝别怕，父亲会来找母亲的青枝的，你以后还会有母亲，还会有姐姐弟弟，青枝乖，父亲母亲会疼青枝的。”
钟离慕晃然一笑，体温在虞青枝的怀中一点点冷透，虞青枝始终不愿放手，她还记得老鸨翻着白眼请来的大夫说她母亲没救了，她马上就要没有母亲了。
虞青枝嚎啕大哭着，她要母亲，她不要母亲死，虞家的人都是坏人，虞采南是骗子，骗了母亲十五年，还要骗她回去，还要将她送给太监封平玩弄。
她这一生，只因没有母亲护着，没有母亲把关，所以她上当受骗，被人当枪靶子，做人卑微的棋子，奴婢，工具，一直到死，她都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浑浑噩噩的前行，做不得丝毫反抗。
“母亲，青枝不怕，青枝不怕，青枝会听母亲的话，会回家，青枝会要回您的嫁妆，青枝不怕，青枝会好好的活着，不让任何人欺负青枝。”
虞青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一直重复着这段话，像是要钟离慕放心的走，也像是对自己的承诺。
感觉到再也捂不热她的母亲，虞青枝又一口一口的朝着钟离慕身上哈着热气。
冷，还是好冷。
“母亲……”
她再也没有母亲了，再也没有人爱她了。
虞青枝痛哭着，声音淹没在门外迎来送往的温声软语中。
她哭着为母亲念往生咒，为母亲超度。
这是缠绕了她一生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