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枝哭哑了嗓子，还是浑身发颤的将母亲僵硬枯瘦的手放到自己面上。
真的好冷，好恨。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想为母亲理一理散乱的发，才发现她身上沾了好多血，都是她母亲的血，散发着浓郁的腥臭。
这几个月母亲一定很难过吧？
大夫都说了，早走早松快，可母亲就这样硬挺着，一声不吭的熬着，只为了等那个负心薄信的男人。
只可惜，母亲最后也还是没等到他的到来。
虞青枝下地，用轱辘摇上楼下早有龟奴打好的水，费力提到母亲床前，仔细的给母亲擦洗身子。
她的母亲活着时，是天香楼里最好看的妓，她的母亲死后，也要干干净净的走。
她将裹着母亲的脏被子扔了，给她换上最好看的衣裳，扯了床帘将母亲盖好，才擦干她那双沾满了血色的手，到床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推门出去。
这时外面天色还未暗下，天香楼已然打开了做生意的大门，迎来送往，吵吵闹闹，哪怕母亲生病后，便被老鸨从上房赶到这偏远冷僻的后院，她也依然觉得喧哗。
门外摆着一小碗馊了的米饭，米饭尖配着几根生虫发黄的水煮菜叶。
虞青枝看也没看那碗饭，合上门跑到老鸨房门外用力敲门，等到老鸨叫骂着开门，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老鸨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却是个软心肠的，别家妓院里，妓女一旦生病接不了客，便会被赶出妓院，唯有天香楼，只要多求上两句，老鸨便会心软，让人留在后院里养着。
虽然给的吃食不好，但总是能填饱肚子的。
在现实里，她母亲死后，也是老鸨叫人拿了一张草席将她母亲拉到城外的。
而她因为害怕，只敢远远的站在后门看着。
也是那天，她遇到了她父亲，此后四年的人生，犹如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虞青枝抬眸，就见里边走出个穿红戴绿的胖妇人。
这会儿天香楼已是宾客临门，虞青枝却一身是血的跪在老鸨房间外，委实是吸引了不少目光，老鸨精心装饰过的脸一下便沉了下来：
“有什么话快说。”
“我母亲没有了，妈妈帮帮青枝，求求妈妈帮帮青枝。”
虞青枝一面说一面磕头，她母亲因打胎而血崩不止，在天香楼这种做皮肉生意的地方，这是一件晦气的事。
人人都对她与母亲退避三舍，谁也不想触上霉头，便是早已不接客的老鸨也不例外，龟奴送饭也只是送到门口，连门也不愿敲一下，更遑论是没少冷嘲热讽过她母亲的老鸨了。
可她现在能求的，也只有老鸨了。
在这天香楼里，老鸨不发话，没有任何人会对她伸出援手，她已经试过一次了。
母亲平日里照顾过的姨娘们，一个也没有对她敞开大门，反而时常因为她想到桌上去偷吃的，就不顾体面的打骂她，她饿，厨房不让进，桌上的也不让吃，她饿得哭着喊着要母亲，还是老鸨开恩，给她饭吃，给她衣穿，给她住处……
虽然只是想哄骗着她，让她走她母亲的老路罢了。
可到底，在她上台的前一刻，还是对她心软了。
后来，虞采南带走了她，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个出身青楼的女儿，买通关系查封了天香楼，临走之前，她都未能和老鸨说上一声谢谢。
谢谢老鸨葬了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