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拿回母亲的嫁妆,她要活下去,她要让那些一个个伤害过她的人不得好死。
而老鸨听了她的话,脸色难看的叫了两个龟奴去后院瞧钟离慕。
这天香楼里以往有人要死了,都会提前被丢到街上去,只因钟离慕拿了许多首饰给她,她放话让龟奴别打扰钟离慕静养,没成想……
竟是死了。
可惜了那样一个如花美人。
老鸨心念电转,一面走一面打量着跟在她身后的虞青枝。
十四岁的虞青枝面黄肌瘦,身量不高,一张脸上还有块碍眼的红斑,两只眼肿得跟只核桃似的,与钟离慕没有丝毫相似,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钟离慕生出来的。
可就算如此,钟离慕还是疼爱了虞青枝十四年。
老鸨带着虞青枝到屋里时,见两个龟奴守着的钟离慕脸色发青,便知这人是真没了,正要让他们裹一床破草席,将钟离慕扔到城外乱坟岗去,却注意到钟离慕的脸色虽然难看,却干干净净的,屋里还摆着桶污浊的水,想来是虞青枝大着胆子给钟离慕擦过一遍身了。
虞青枝跪在床前,一遍一遍的给钟离慕念着往生咒,都说婊子无情,在妓院里偷养儿女的不少,老鸨这些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看过不少,向来是母亲死时人不知在何处的多,像虞青枝这般的,凤毛麟角。
这让老鸨不由的再次谛视着虔诚叩头的虞青枝,鬼使神差的想征询一下虞青枝的意思:
“我替你厚葬你母亲,以后你就在我这里过日子,我认你做干女儿怎么样?”
说着,老鸨拿出一张面额为五两的银票,让龟奴去买副上等的棺材。
她没有儿女,年纪又大了,总是会有老得走不动的一天,虞青枝不好看也无妨,但凡对她有对她母亲的这份孝心,她便不愁以后的日子。
虞青枝正将头贴在地上,满心的想着要让母亲走好,她不怕,她这辈子都不怕。
因为在现实里,她马上也要死了。
而她面上这块伪造的红斑,很快也会被见多识广的老鸨拆穿。
虞青枝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听了老鸨的话,又给老鸨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却没有要留在天香楼的意思:
“我母亲说我有父亲,他会来接我回家。”
虞青枝的话在阅人无数的老鸨眼中,就是个笑话,可一向对此嗤之以鼻的老鸨听了,却没有再强求,只是不高兴的道:
“你母亲就是我这里的妓,你从小在我这长大,难不成,你还嫌我这里脏不成?”
虞青枝的父亲名叫虞采南,是她们江州有名的富商。
这一点,就连天香楼厨房里待宰的鸡都知道,只因它还是鸡蛋时,钟离慕便总是在虞青枝的耳边提,为的便是希望虞青枝能记得她父亲的名字。
可虞采南当真是在意这母女俩,钟离慕至于在天香楼做十几年的妓吗?
只是可怜了那痴女子,一开始竟还想着为负心薄信的男人育儿守贞。
可不卖身,她又怎么养活虞青枝?
一个女人一旦进了她们这行,要想得到男人垂怜,那是难上加难的,更何况钟离慕本便是虞采南和他夫人联手送进来的。
老鸨收了虞夫人的钱财,本该折磨死钟离慕的,然而终究是不忍。
现在可倒好,大的痴,小的也不聪明。
“我母亲说我父亲脾气不好,要是叫他知道我在您这里,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虞青枝是为了老鸨好,老鸨那张涂满铅粉的脸上却是拉长了,知道她不愿留在天香楼,天香楼也确实惹不起虞采南,钟离慕的坟堆好,老鸨便带着人便离开了,只留虞青枝还跪在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