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钟离慕找上他时，他只是想着，将虞青枝送给那没工具还馋女人的老太监罢了，可此刻看着和她母亲一般柔弱可欺的虞青枝，他却平生出一股怒气来，他的女儿如花似玉，竟是要送给那老太监玩弄？
“我母亲没有了。”
虞青枝将她为妓的娘尊为母亲，这让虞采南听得不怎么舒服，心里又是一股莫名的怒火。
钟离慕虽身处青楼，却也是大家出身的，怎么能将虞青枝教的这样没礼节？这要让他怎么将她送出手？
虞采南皱着眉，本来对钟离慕的死还有些伤感，此刻面上却是露出淡淡的厌恶。
他背对着虞青枝，可紧紧攥着裤腿的虞青枝，还是看见了虞采南面上的嫌弃与鄙夷。
母亲，这就是您等了十五年的薄幸人啊。
这就是您让我等的生身父亲啊。
在您死后，他将榨干您女儿的最后一点价值。
虞青枝含着泪，低着头嘲讽一笑。
“没有就没有了，我带你回家，以后你还会有个母亲，还有，你以后也只有这一个母亲，知道了吗？”
虞青枝哭得很小声，弱弱软软的，濡湿胆怯的，像一只小兽，也像那个被他遗忘了多年的女人。
他不是没想过迎回钟离慕，只是家中发妻太凶悍，钟离慕又被玷污了身子，人言可畏，他心里也存了芥蒂，终究是回不到从前。
现在死了，给他剩个女儿也好。
免得她得寸进尺时，他亲自动手。
“知道了。”
虞青枝小声的回应着，虞采南没回头，只让她跟着他，他带她回家。
家？
自她呱呱坠地起，她和母亲便从未有过家。
所谓回家，不过是回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而这个地狱里，此时正剑拔弩张，吵得不可开交。
吵架的双方，正是钟家各个店铺的掌柜和虞采南的正妻虞夫人。
虞夫人是个乡下人，举止粗鄙，骂人时也是口无遮拦，那些成日里给人脸色看的掌柜哪受过这气？
更何况这虞夫人今日邀他们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向他们要钱。
“当年虞采南拿了我家小姐的嫁妆，你就将我家小姐卖入青楼，如今钱财不够了，还想问我们要钱？你们夫妻俩还有脸没脸？”
“店契在本夫人手上，你们就说给不给钱吧？！”
一身紫的虞夫人让人打开院中堆着的箱子，里边俱是当年钟离慕出嫁时带出门的店契、地契、房契。
“这场官司，难为夫人跟我们打了十五年了。”大掌柜笑出声，他踱步在院中，缓声道：
“十五年前我就说过，我家小姐虽然带着商铺下嫁，但商铺契约上写的是我家老爷子的名字，老爷死了，便是要缴纳红利，也是交给我家小姐的，我家小姐没入贱籍，也轮不到一个姓虞的来向我们要钱，夫人若是不服气，我们可以上公堂对簿。”
虞夫人吃瘪，面上狰狞了片刻，就听门外传来一道蕴恼的男声：
“即使是钟离慕的女儿，也不行吗？”
说话间，身形伟岸的虞采南带着瘦小的虞青枝进门。
院内之人见了，面色俱是一变。
虞夫人恨得牙根痒痒，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
院内本想拿着店契上所属人并非是虞采南说事，此时也陷入了一阵沉默。
当年钟离慕被卖入青楼之时，他们是有能力赎人出来的，因为……
天香楼也是钟家注资的。
只是当时钟老爷子闭眼了，权力更迭之时，谁夺得商行大权，谁便是第二个江州首富，谁还会惦记着那死心眼的大小姐啊。
院子里的掌柜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当年对钟离慕的求救闭眼不见之人。
甚至，还有的这些年还光顾过钟离慕，只是谁也不知钟离慕还养着个孩子。
此时见着虞采南身后瘦小却脊梁骨笔直的孩子，各自面色复杂。
她与钟离慕长得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