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快烧没了,咕噜噜冒着泡的奶汤蒲菜散发出些清淡的香气。
味道极吸引人,不加作料的、纯真的牛骨与蒲菜最原始的食物香气。
还差一刻(现代:十五分钟)才到火候呢,火烧没了,汤已经如此鲜美。
若是熬得钟头正好,那该是何等神仙滋味?
珍珠把即墨穿烂了的破草鞋填进炉灶里了。火又烧了片刻,灭了。
即墨被老鼠蛀了个大洞的草席子卷起来,扔在一侧。珍珠又把那卷草席子填进了炉灶里。
这回足足烧够了一刻钟,破席子还没烧完。
火候正好、奶汤香浓的牛骨蒲菜也在破草席柴火的助攻下,炖好了。
擦干净手揉揉肩膀,小厨娘珍珠看着窗外晃眼的太阳——中午了。
饭点也到了。
棠梨院子的两个丫鬟翡翠、蝴蝶先来拿走了膳食。奶汤蒲菜还没端出来,她俩没赶得上。
珍珠开始给杨氏备膳——从橱柜里取出早已备好的一碟甜皮鸭,竹笋烧豆腐。再差即墨去井里吊出冰好了的一大碗海菜凉粉,挖出正圆的一块,Q弹爽滑、晶莹剔透的凉粉,只是看着就像一件价值连城的水晶珍宝了。
“姑娘这菜……简,简直直是东海龙宫的仙宝琼玉了!”
给杨氏来端饭的嬷嬷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珍珠抿嘴一笑。
凉粉这东西,虽说在现代是个家家常见的夏日吃食,在古代可名贵呢。
北宋的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载,徽宗年间,宋都城汴京已经有细索凉粉、冰雪凉水、荔枝膏、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等用来解暑了。
不过,这些都是最上乘名贵的吃食,莫说寻常人,也只有皇宫里或是极其显赫的贵族才吃得上了。
汴京城被侵略,都城早在百年前迁到临安了。本就少见稀罕的“细索凉粉”彻底失了传,再没人见过吃过呢。
珍珠想到这茬儿,又有些哑然失笑。她做海菜凉粉只是为了合即墨这傻大个儿家乡风味的,海菜凉粉是山东府济南名吃。
竟忘了南宋人没吃过凉粉——怕是杨氏又要缠着她日日做了。上回那道杨枝甘露,杨氏整整吃了半个月,也不腻味呢。
珍珠细细回了杨氏嬷嬷一句,“嬷嬷谬赞了。”她把海菜凉粉并甜皮鸭、竹笋豆腐小心放到餐盘里,让嬷嬷端着去送给杨氏了。
“这东西切开了拌蜂蜜、红糖水都是好的,最是解暑。”她留给嬷嬷一句话。
嬷嬷端着菜走了,珍珠坐回椅子上。
在厨房里忙活半天,手臂都有些隐隐酸肿了。
好累。做菜比煮奶茶还辛苦。
即墨默默地端上两人的饭:牛骨蒲菜奶汤,海菜凉粉,甜皮鸭炒青菜,一人一碗杂粮饭。
“吃吧。”他轻轻地摸了摸珍珠的头发。
干饭!珍珠回过力气来,用筷子夹起一段蒲菜。
鲜香好味、脆嫩清爽。
即墨也舀了一碗蒲菜奶汤。
香蒲脆嫩、奶味醇郁,乳白稠滑的汤底带着隐隐牛肉香。
地道的家乡风味。
即墨把一整碗都喝完了。
珍珠眯起眼,看别人喜欢自己做的菜,那可是种享受!
“尝尝这个,海菜凉粉。”珍珠推了推即墨肌肉结实的臂膀。
一小碟切得细细的香菜末、一把鲜美的小虾皮,香油、盐、米醋各一勺,浇在切好了的海菜凉粉上,最是开胃了。
珍珠在现代去过两次崂山了,没拍下多少照片,可是学回了一道“海菜凉粉”的做法。
崂山脚数不清的小摊上都有海菜凉粉卖呢。山东府的海菜凉粉和别处不同,石花菜做的,属于海洋食品提取出的凉粉。
这种海菜凉粉,口感更清凉天然,特别解油腻。胃口不好,吃一碗海菜凉粉,顿时就神清气爽了。
珍珠看着即墨动作熟练地吃起凉粉,心内一笑。
即墨的吃相也是很文雅的,配着他那张器宇轩昂的冷峻面孔,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在宋代,凉粉属贵族才能吃到的,看来即墨被发配前,家境在山东府应当是相当显赫了。
即墨吃完凉粉,站起来看着珍珠。
“很好吃,我……很喜欢。”富有磁性的男低音。
珍珠轻轻笑,捏细了嗓子,声音从未有过的柔媚。“本就是做给你吃的,都是山东府的风味。”
“我去把碗洗了!”即墨神情突然了慌乱,低头掩饰。
她为何这样妩媚地……对他说话?
是要表白心迹么?我这样的罪人……如何配得上这般可爱聪敏的女子!
珍珠凑近他,踮起脚尖看着眼前男子,目光从未有过的温柔。
从她的角度,即墨阳刚俊美的侧脸,面红如血。
珍珠又轻笑,在他耳边悄声出口,“即墨——”
声音拉的长长的。
即墨心跳加速,屏住呼吸。
“对不起啊。”珍珠眨眨眼睛,“方才烧汤,我把你的铺盖席子当做柴火用了,今晚,你就别睡……”
炉灶里的草席子还剩下半截,亮锃锃的。
即墨僵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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