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戈大来看着戈平平，头一低，默默走过来。
“你回去帮我拿个桶，再把家伙事拿过来。我先去海边瞧瞧。”
“好。”
等戈平平转头走了，戈大来才抬头看了一眼戈平平的背影。戈大来冲着戈司海喊了一声：“海伯，再有个不到两个时辰得涨潮，赶紧的叫人去。日落前必须上岸，不然得出事！”
不知道戈平平听到没。
戈大来在沙驴村看潮有些本事，她没看出来不一定不会涨潮，可她看出来的，基本十有八九。
得了提醒，戈司海赶紧组织大家回家拿抓鱼工具，随后村里头上到六十下到六岁一群人，拦也拦不住，浩浩汤汤的朝着海边涌去。
一尾鲥鱼约莫两三斤，一斤一两，一条就是二三两，1000个铜钱，一天卖个十几条鱼才30个铜钱，除非是摸到石斑啥的。二三两这可抵上全年的收入了。
戈平平是最先到海边的，身上破衣服被海风吹的鼓鼓的，像个罗锅似的。
戈平平找了个海沟下了海，抓到了几只大马蹄螺，也扔到了海岸上。又潜下水去，海沟下面有石头，石头缝里有小眼睛，摇曳的海草中间藏了几条小鱼。
有人说下水的时候有水鬼在拽他的腿，其实是被海草缠住了。
这样茂盛的海草一旦被缠住，想要挣脱，还真有些难。
戈平平在水下几十息才出来，把手里张着大鳌的青蟹用海草绑了扔岸上。再一抬头，就看见远方海水上黑压压的云。
–
“咚咚！”
刚才村长闺女戈玉絜来叫他们家开会，这会儿听到敲门声，她还以为是她男人开完会回来了，没想到一开门看到的是戈大来。
“大来……”
“爹去抓鱼了，我给他拿桶。”戈大来看了一眼女人瘦弱的样子，还有不怎么显怀的肚子，随即错开目光。
“我给你拿。”女人声音细软，带着一丝讨好。
“我知道在哪。”戈大来绕过女人，去拿了桶，正要拿鱼筌的时候，女人已经给她递来了。
戈大来接过之后道了声谢就走了。
身后女人靠着门想着因为自己和戈平平分家的爹娘，还有命苦的三个孩子，忍不住红了眼。
如果不是肚子里揣了男人的娃，她早就一头撞死，没脸再见戈家人了。
–
少年走了小半个时辰直走的气喘吁吁才终于到了。
放下桶和鱼筌。戈三来站定闭眼。
过滤了海浪哗啦的声音和石崖下头螃蟹“叽叽叽”的声音，戈三来细细捕捉着海里其他鱼儿的声音。
“咕咕咕……”像青蛙一样叫声的是大黄鱼。大黄鱼的叫声以前戈三来也听过，可远远没有现在听得清楚。
大黄鱼也是黄花鱼的一种，只是比刚才黄老头手里拿的那两条黄花鱼贵上一些，他那两条黄花鱼是小黄鱼。大黄鱼的鱼鳔可作鱼胶，有止血之效。
刚醒没多久的戈三来体力有限，比起鲥鱼，这几条大黄鱼就算不得什么了。
“我……我我我……我哎……我……我我我……我哎~”
这样的奇怪又有些可笑的叫声是当当鱼，也就是文瑶鱼。
“吱吱沙沙……”这是什么鱼戈三来不清楚。也许看到了能认得，但是还没有和声音匹配上。
“咕咕……”
这声音只持续了短粗的几秒钟，但还是被戈三来听到了。
就是它。鲥鱼。
鱼类平时很少发出叫声，它们一般都安安静静的在水中生活和捕食。但是偶尔也会发声。比如产卵期，为了吸引异性鱼而发出声音。或是受了惊，或是发现了食物为了联络其它鱼，又或是进行集群。有些深海鱼会通过发声来探测方位，也有些鱼发声是为了恐吓或躲避敌害。
戈司海女婿抓到鲥鱼时，那群鱼受了惊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后来在桶里快死的时候，几乎就没了叫声。
但是现在的“咕咕”声中的情绪又和当时受惊的情绪不同，现在的叫声更像在求偶和对其他雄性宣誓领地。
戈三来把绳子往树上绑了几圈，打了个结，把木桶串在绳子上，又把绳子往自己腰上绑了两圈，挣了挣，就拿着鱼筌下了海。
海水比起体温要低不少，但是比起冬季和初春好多了。
大病初愈的戈三来勉强也能待得住。
戈三来从浅滩下海，游到海蚀矮崖下。在海面上深吸一口气，肚子和肋骨两侧鼓起，然后一头扎下海去。
一手拽着鱼筌，收腹躬身，大腿伸直，快速下潜。只留下木桶飘在海面上。
本就已经快到傍晚，加上下潜的越深，海下光线越不明朗。
戈三来听着声音朝着海蚀崖左下方游过去。
靠的越近，鲥鱼偶尔发出的“咕咕”的声音就越大，而且方位不同。小鲥鱼群逐渐暴露在戈三来的视野当中。
银鳞，头扁钝，头背光滑，眼小但是眼睑较大，几乎盖着眼的一半，鼻孔也明显，这都是鲥鱼的特点。
而这一尾尾银色的鱼儿在深蓝色的海底格外美丽。
伴随着戈三来的靠近，群鱼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开始躁动起来。
眼看着就要四下而散，戈三来拿着鱼筌准确的往边缘游动着的一条一尺多的鲥鱼套去，那条鲥鱼顺着鱼筌的漏斗型敞口进了鱼筌里。
戈三来上去换气又下潜，往复几次，鱼筌里已经多了数条鱼，但是鲥鱼群也已经被惊得八面逃窜。
戈三来感到体力严重不支，身上也冷的发颤。
海上呼啸着狂风，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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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戈平平在海沟里摸了条八九寸长的石斑，两斤多一些，一斤能卖个一百文左右。要换在平常这已经算是难得好运了，可对比刘螃蟹家还是运气差了一些。
刘螃蟹家摸到了一条三斤重的鲥鱼，戈司海当即就把银子给了，又让大儿子去金鳞驿叫冯礼过来。
在银子的鼓舞下，其他村民干劲大涨，随后又传来了好消息。
村后头寡妇家九岁的小儿子水生，抓了条两斤的鲥鱼，拿到钱后美滋滋的拿回家给丁寡妇。丁寡妇捧着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喜极而泣，又猛的想起小儿子又偷偷去下海，心里后怕之余，拿起咸鱼干就朝着小水生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