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姐儿是小虎子的姐姐，也就是他二叔的大闺女。
“你还不知道呢吧，那小妮合了裴郎中眼缘，破例收成了女弟子，以后怕是咱们沙驴村第一个女大夫呢。”
说到这事儿，戈红梅忍不住笑了。旁边的二婶罗盼弟表情更是略显骄傲。
在这小小的渔村里可没有什么足不出户、三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不许女孩子家抛头露面这种严苛讲究。
渔家女儿每天跟着大人赶海的比比皆是。家里房子少的，孩子更是六七岁还得睡在一块。
渔村的大人更在意的是孩子有没有一技之长，往后能不能吃饱饭。
“好事！”戈三来点点头，想起那个容貌清秀活泼黏人的小丫头，也替戈青高兴。
“阿奶，我先回去了，过两天身子好了再过来看爷奶。”
“咋这么快就回去？”
“早晨跟花姨说要吃石斑，我不回去花姨肯定不会动筷子。我今儿得吃两头的饭。”戈三来笑呵呵的说。
这倒是叫戈红梅无言以对。
“这猪板油和米面你带回去。下回别浪费这个钱。”
“奶，这是我早晨卖蟹买的，没花几个钱。你就当吃了几只螃蟹。”戈三来没收。
戈红梅犟不过，只得放下。
一直把戈三来送到门外，戈红梅犹豫了很久，才斟酌着措辞，小声说了句话。
“三来，你也别怨你爹。你爹……也挺不容易的。”
还有句话，戈红梅没说。
当初他们就是看中素娘有本事，才去提的亲。哪成想，这两人脾气都倔得很，吵架不知道吵了多少回。
后来两个孩子出生了，日子过得也没有以前那么穷了，俩人也没怎么大吵大闹，只是夫妻间话少了些。
她和戈大丰是隔了一个爷奶的表姐弟，她比戈大丰大一岁，从前也是吵吵闹闹的，可不也走到今天了。
他们都以为夫妻俩看在孩子的份上，这俩人这辈子也就将就过下去了。
哪成想，素娘就这么走了……
“奶，我知道。”
“好孩子，奶最担心你的身体，你现在好了，你爷也欢喜。”
戈三来笑了笑：“奶，别送了，回吧，爷那还得看着别磕着了。”
戈三来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头看着戈红梅的背影。
还剩些许黑色的花发，缝缝补补穿了十几年的衣裳，还有脚上底都被磨薄了的布鞋。
戈红梅浑身上下连一个首饰都没，盘头发的细棍子还是用红树树枝随便削的。
又想起戈大丰不到花甲就显得苍老的脸，喝了好酒狼吞虎咽的模样。
还有小虎子稚嫩的憨态，小娃娃身上穿的还是他三四岁时候的衣裳，显得有点大。小虎子出生后没多久，二婶去他家要了原本被娘放在枕头里的几件衣裳。
倒也不是没有一件新衣裳，小虎子有两身，一件是小红肚兜，因为肚兜便宜又喜庆。还有一件是冬天的小棉袄。那可是整个戈家一只手能数得出来的棉衣。
还有二叔，为了挣钱养家，跟着商船跑，风里来雨里去五六年，吃喝拉撒全在外头。一年到头只能回那么一两次家。估计小虎子都不记得自己爹是什么模样。
他获得了灵敏的耳朵，是不是老天给他一个让家人生活的更好的机会？
戈三来想事情想的出神。
一直快到家门前的时候被黄小花叫了一声，这才回神。
“三来！”黄小花冲着戈三来招了招手。
黄小花是圆脸，但是骨架很小，身材瘦弱，长相一般，笑起来还是叫人觉得舒服的。
“姨。”
戈三来又看到戈平平在门口用鱼骨针弄渔网，戈平平瞧见他回来，欲言又止。
“赶紧吃饭吧，饿了没？”
黄小花今天高兴，终于不是俩人吃饭了，家有了家模样。
“在爷那吃了点。姨炖石斑了吗？我还能再吃点儿。”
听说戈三来吃过饭了，黄小花有些失望。但是听戈三来问石斑，又挂着笑说：“炖了，来尝尝姨手艺怎么样。”
“当家的，先别弄了，吃完饭再弄。”黄小花温声细语的一边说一边进屋给戈平平舀了一瓢水来冲手。
“嗯。”
黄小花把锅里温在糙米饭上的清炖石斑鱼端出来，还有一盘凉拌裙带菜。
戈三来折了半条鱼在碗里，戈平平看着了，没说什么，筷子也不往装着石斑鱼的盘子里伸。
黄小花伸手把盘子往戈三来这边推了推。
戈三来却把装着半条鱼的碗推给了黄小花。
在黄小花愣住了的时候，说道：“我第一回给姨夹菜，姨不吃我以后可不敢夹了。”
黄小花受宠若惊，想说自己不吃，可又被戈三来的话堵住了，只得转头求助似的看向戈平平。
“给你夹的你就吃。”
黄小花没有什么妊娠反应，吃石斑补补挺好的。
戈平平瞅了戈三来一眼，觉得这个小儿子病了一场之后，变化很大。
戈平平犹豫了一下之后，夹了一块鱼放进戈三来碗里。
“把身子养好。”
戈三来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每日得空都去看看。像擦洗身子出恭这种事，大来是个女孩儿不方便也没力气，都是他做的。
只是三狗子太轻了，他每回抱着心里都不是滋味。三狗子是戈三来的小名。
戈三来吃了戈平平夹的鱼。
没什么过多的烹饪技巧，嘴里尝到的是石斑鱼的细腻鲜美，要说好吃，那是谈不上。不过还挺原汁原味的。
“姨的手艺不错的。”戈三来称赞道。
黄小花还激动得不知所以呢，又收到了戈三来的称赞，说话都不自然了。
“你……你喜欢的话我再给你做！”
黄小花打小就做饭，厨艺在娘家村里也是很不错的，她十几岁的时候，有时候村里有喜事办席，头天晚上还请她去准备菜。
所以并没有觉得戈三来是在说谎话哄她开心，她以为自己的厨艺被认可了。
心里还欢喜的觉得，以后自己多做些花样给戈三来吃，说不定哪天孩子就改口了。
戈三来好笑。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嘴怎么也变刁了。爷奶家没吃多少，这泛着淡淡腥味的石斑鱼也吃不太下去。
早知道那包猪板油，拿回来一点儿做菜了。
“下午我和你姨去趟刘家，接你大姐。”戈平平看戈三来停了筷子，说道。
“我也去吧？我回家的事，姐还不知道。”
“等大来回来再说也行。”
戈三来正要说话，门口就传来熟悉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