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里啰嗦。让你煮你就煮。”戈平平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心里却没有真的烦黄小花。
黄小花比不得在气度和想法上比不上素娘大气，可论知冷知热，体贴人，又比三个孩子亲娘好上不知道多少。
素娘性子烈，他脾气也不好。他和素娘吵了好几年，早就没了夫妻那种感情。说的肉麻些，分开也是彼此放过。
更何况，家里如果没有黄小花絮叨，只怕连个响儿都没有。
“过会儿我去西头看看漏不漏雨。”
西边指的是哪儿，戈司海没说出来，但是黄小花瞬间明白。
“本来就想准备和你说抱床被子过去，结果忙着给你弄手，我给忘了。”
黄小花一拍脑袋，转头就要进屋找被子。
“吱呀！”
木屋门从外面被推开，一阵强烈又咸湿的海风吹进来。
戈平平和黄小花一转头就看见戈三来站在雨幕中。
不算黄小花肚子里的这个，戈平平一共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随素娘那样倔，尤其是三来。
不然当初也不会拖着病，也巴巴儿的搬到西边他二叔留的房子那儿。
这会儿看到三子，戈平平竟然语塞了。
“三来！你好了？”
黄小花激动得上前想要把戈三来拉进屋里来，可又犹豫了，生怕戈三来不高兴自己碰他。
“嗯，能下床了。”戈三来难得没有对黄小花冷言冷语。
“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干嘛？”
说话的是戈平平，他看戈三来浑身湿透，鞋子都没了一只，就忍不住皱眉。
他话一出口，黄小花就急了。
“三来，你爹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怕你风寒……”
黄小花这么一解释，戈平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歧义。
戈平平讷讷道：“回头搁你二叔那放把伞。”
“搁二叔那放伞做什么，二叔年关才能回来。那边屋子空着也用不上。”
戈三来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黄小花：“姨，我想换身衣服，还得麻烦你去把我爹的干衣裳给我拿来一下。”
他俩睡一块，屋子他这个当儿子的当然不好进。
“唉！好！姨马上给你拿！”黄小花激动的又要落泪。
“慢点，您还怀着弟弟呐。”
放下偏见之后，戈三来看黄小花就没有那么厌恶了。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足以体现黄小花的心情。
“你刚刚说要把二叔那屋子空着？”戈平平咽了口口水。
“嗯。屋子漏雨，住不了了。我回家住。”
一句“回家”叫戈平平一个七尺男儿红了眼眶。
“这是海伯给的药，听他说你被石斑咬了，正好能用。”
戈三来把药放在桌子上之后，也不看戈平平，上前接过刚走出屋的黄小花手里的衣服，丢下一句就进屋了。
“我去换衣服。”
黄小花激动地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半晌，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小瓷瓶。
“三来给你的？”
“回头把他俩那屋收拾一下。”
戈二来和戈三来以前住的是一间屋子，后来两个孩子都不在家，就空着了。
“好。”
戈三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十三岁的少年却已经有了心事。他想娘，想二哥，也惦记大姐……
在床上躺了小半年，他耳聪，听着听着，也分辨不出孰对孰错了。
这会儿，隔壁还有戈平平和黄小花说话的声音。
“当家的，明天把石斑给爹娘送去吧，再把三来回家住的事说一声。娘身体不好，你说话注意点儿。”
黄小花小声说着。
戈平平不做声。
“大来那边，我去刘家说说。刘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不会强留的。”
“我和你一起。”
这会戈平平没再不说话。
“好，孩子回家我就高兴，大来要是能回来，我心里头也好受些……”
黄小花又哭了，“就是二来……”
“别说了。”
隔壁声音停了，戈三来又辗转了半个时辰，到底还是体弱，最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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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三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
戈平平出门赶早市卖海货还没回来。
黄小花早晨煮了粥，做了糙米饼子，下饭的菜是风干后又在锅里不放油盐炕过的咸鱼。
黄小花留了很多给戈三来，见戈三来醒了还给他煮了碗红糖水。
“你身子骨没好，多喝点。”
黄小花个头不高，这会儿看戈三来还得抬点儿头，笑的柔和。
“谢谢姨。”
戈三来配着咸鱼吃了粥和饼子，没动红糖水。他知道这是戈平平攒钱给黄小花买的。
“我不爱喝糖水，太甜。姨，你喝吧。我去我爷奶那儿看看。”戈三来擦擦嘴起身。
听说戈三来要去他爷奶那儿，黄小花赶紧把昨天那条石斑拿出来。
“你带过去。”
“中午炖了吧，我想吃。”戈三来看了一眼瘦的像竹竿一样的黄小花。
“唉！瞧我这脑子，你确实得补补！那你中午回来吃，我给你炖鱼汤。”
黄小花懊恼的说道。
“走了，姨。”
戈三来踩着醒来时就放在床边的新鞋，脚步轻快。
黄小花小口小口的喝着桌上的红糖水，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甜。
她突然觉着，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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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三来今天没跑那么远，就在村前头的海上捡海货。
这片海滩因为离村子近，所以被光顾过许多次，几乎见不着什么海货。
但是昨天涨潮就不同了，不少海货都被海水带上了岸边。
早晨那会儿，村里的人包括戈平平都在海滩上捡了会儿，还有人拿渔网围鱼，都是收获满满才去海市。
这会儿海滩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因为摸不着什么海货了。
但凡是海滩上的村民，看到戈三来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手里的贝壳都不香了。
戈三来家可是这两年村民闲话的中心。
戈平平和金素娘作为他们沙驴村第一对那叫什么……“析产分居”的夫妻，自然备受关注。
关于戈平平家，他们议论的话题多的很。
比如“戈平平到底打不打老婆”。
比如“金素娘外面到底有没有人”。
比如“黄小花到底是妻是妾”。
比如“戈大来是不是克夫”。
比如“戈二来是跟二叔去跑船了还是亲娘走了”。
比如“戈三来什么时候熬不住死了”。
比如“戈老头是不是和戈平平断绝关系了”。
甚至就连“戈平平家那条黄狗究竟怀的是不是村长家旺财的种”，也能上个“沙驴村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