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总不按成人的想法行事。
大家对传芯科技的记忆，就是从套三的民宅走到宽敞的科技园区，有了配合的封装线、有了芯片工厂，有了科创板，有了漂亮国的科技打压，有了系统内公司明确的国产化需求，一切的一切都顺风顺水。
大家都感叹董事长的超前部署，我们迎着初升的太阳，今天属于我们。
突然之间，资金链出了问题，原本作为一个被众多利好因素环绕的特微，一个资本的宠儿，钱一直不是问题，可现在却成了致命的问题。
传芯科技作为特微的子公司，更像是一个远离总部的产品研发部门，任务就是研发出货架产品，鲜有人会关心集团公司营收。
2020是变革的一年，年初的疫情并没有让大家意识到危机，办公室17个人，四人生了小孩，三人买了车，三人准备装修新房，还有两人的孩子准备上幼儿园或者小学。
当工资延迟的时候，大家除了叹气，不甘心，就只能晒太阳。
祈求明天集团公司能融到资，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打工人生活，可董事长承诺的资金进入时间一延再延，股东们的矛盾也不仅仅是小范围的传播，已经尽人皆知。
虽然都是打工人，传芯员工都来了传芯数年，研发都许诺有期权，想着能再呆个数年上科创板，可温水总会沸腾，青蛙也需要最后一搏。
为华来访已过了一个星期，传芯没有任何改变，唯一改变的是“晒太阳”的时间变长了，冬日的蓉城并不是每天都有太阳，但不代表大家可以不晒太阳，会议室的空调足以给大家太阳一般的温暖，至于电费那是老板关心的事儿。
大家从聊公司到聊到家庭，从聊漂亮国的科技封锁到为华的公主何时能回国，聊得最多的是漂亮国大选。
可天下大事，家事总有聊完的时候，大家期望传芯能起死回生，可如果没有了，那出路在哪里。
传芯的员工大部分都是80后，上有老，下有小，有车贷有房贷，还都来自农村。
大家还专门讨论过，为什么科技企业的中下层员工来自农村的居多，总结原因有二：1、视野没有城里人开阔，当初报大学就是想学一技之长找个好工作；2、没有足够的试错实力和资源去学习法律、艺术、经济金融等服务型学科。
打工界有道线，年龄线，35岁。
不仅公务员招考年龄要求35岁以下，很多企业招聘也要求35岁以下，如果35岁后还是基层员工，失业很大的意味着事业的终结。
传芯科技作为一个不到30人的小公司，职位有限，升职的空间也有限，基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离开传芯，大家还能做些什么？
“园区外去开个餐馆如何？”张潮提议道。
“得了吧，就你中午吃个工作餐都能挑三拣四，园区的食堂开一家倒一家，园区外面的小餐馆能活过三年都是长寿，一份15元的盖浇饭你们都嫌贵，这风险和收入都不成正比。”石业直接否定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们可以开个有特色的餐厅，比如……。”张潮继续发散思维。
“去学校门口卖炸土豆条？去地铁站外卖糖油果子？你要埋得下面子，还要跑得过城管才行。”
“我们去贩卖人口如何，这可是暴利？”峰海开玩笑道。
“贩卖人口？”张潮疑惑道。
“对啊，你看猎头帮公司招聘一个员工，提成两个月到一年工资，我们先把我们两个卖掉，然后再把身边的朋友都卖掉，感觉比做技术强。”峰海解释道。
“到时石业可以给我们提供人口，你做销售认识人多。”
“对！对！那先从客户开始卖，去客户那里介绍完产品，然后拿出一本行业从业人员目录……。”石业开始完善计划。
“有个问题，一般需要请猎头的都是大公司的HR或者老板，我们有人认识大公司的老板或者HR么？”石业突然想到。
“这倒是问题，如果都是我们这些穷屌丝，别说两个月，白送都做不了主。”峰海感叹道。
“看来明天只能吃面了，吃面只要11元。”马亮喝了一口汤，提醒道。
“得了吧，你看她们女员工吃饭都是两个人三个菜。”石业提醒道。
“他们老公在为华，差一点的16级，有阳光普照的股份，好一点的都18级了，她们又不养家，我们可不一样，公司不发工资，家里就要断粮。”峰海叹了口气。
“作为多年同事，我觉得大家也该为自己找条后路了，该挂简历的挂简历，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作为研发部的老大，峰海和研发们朝夕相处，不希望大家被传芯科技这颗歪脖子树吊死。
“听张小鹏说，再不发工资，他房租都交不起了。”石业说完喝了口豆浆。
“他母亲上半年癌症刚病故，应该花了不少钱。”
“石业，你有什么打算？”峰海问道。
“我能有什么想法，在蓉城这四塞之地，销售的玻璃屋顶特别低，传芯不行，换个地方继续做销售，不过可惜了我那几个客户了，到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客户解释。”石业做销售十余年，当然明白要想在新公司快速立足，人脉关系的重要性。
石业的几个大客户，年初差点就给传芯上百万研发费用，不是客户内部意见不一致，现在该哭的就是石业了。
如果客户投了传芯研发费，传芯死了，主导这个项目的人也会背责，那石业以后真的就上对方的黑名单了。
“其实我也挺看好你那几个客户的方向，当时集团立项的时候，我也赞同，确实可惜了。”峰海摇头道。
“妈的，真没意思，回去睡觉，睡完觉，下午投简历。”张潮放下碗筷。
“不知道，今年为华还挖我不？”华为每年都会通过猎头来挖张潮，开薪早已超过传芯科技，但对传芯的情怀，他一直没过去。
“今年过去，估计也不好过，现在为华的处境也不妙。再说996，你刚生老二，能搞定家庭与工作关系？”石业提醒道。
“公司的女同事不是说了么，现在为华做芯片这部分，只出不进。”石业又给张潮致命一击。
“看来，我们只能去开个猎头公司，首先就把我和张潮卖掉。”峰海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