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幸福的周末双休，石业又挤进地铁，周一或周五的地铁，人总是密密麻麻。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周之计在于周一，周一意味着一个公司又为自己的愿景而努力。
传芯科技却不是，自从研发停止、工资迟发之后，弹性的上班时间就变得更模糊，而先到公司的同事们，先各处走走，问问对方周末带娃有什么新鲜事，哪里的门票特价。
工作似乎成了业余爱好，带娃才是主要工作。
传芯办公室，每天比石业来得更早的就是罗志，今天石业出门有些晚，除了罗志外，许经理也到办公室。
许经理，许可馨是传芯科技副总，参与研发之外，也协助兰总做一些行政接待工作，一向消息比较多。
石业到许经理办公室聊了下周末带娃趣事，又问了下周末公司有没有什么爆炸性的新闻。
不问不知道，一问把石业吓了一跳。
“水博士上周出差，已经把传芯科技的近况都告诉给他的大客户了。”许经理无意中提了一句。
“具体怎么说的？公司这边有没什么指导意见？”石业赶紧问道。
石业最担心的就是客户，作为一个区域销售，即使换工作还是在这个区域，只要还做一类产品，客户基本相似，如果在圈子里名声太丑，可不好混。
石业在传芯科技的三年，也是把以前的老客户引入传芯，工作才有些起色，有的老客户还做了研发立项，如果传芯倒闭了，老客户的研发项目也得跟着死，会不会担责，甚至丢了工作，也不好说。
石业一直在考虑，如何破此局。
如果把传芯现状告诉客户，客户会停止项目或者更换供应商，客户的风险会变小，但传芯转危为安，石业将失去收获的机会。
“水博士，他好像给客户讲了下公司现状，更多的你需要问下他。”
石业道了声谢，走出许可馨的办公室，赶紧给水博士打电话。
“水博士，听说你把公司情况都告诉你的大客户了？”石业走到会议室窗户边。
“对，公司能不能活过明年，你我都不知道，早告诉客户，让他们做些备案，总比客户从第三方听到传芯死了的消息好，那我们都会永远失去这些朋友。”
“可……，那客户……会不会放弃使用传芯科技的产品？”石业最担心的是公司起死回生了，客户却没有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得首先保护好自己，现在这时候了，谁还能管公司。传芯就是破产了，丁总也比我们活得好十倍！”
“也对！”石业放下电话，回到工位。
石业打开OA，开始填写四个月来第一单出差申请，本以为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现任老大马经理才会批准自己出差，没想到马经理居然什么也没问，便同意了。
石业联系好客户，第二天一早就赶往长安。
长安的两个大客户都是石业多年苦心经营，都是从上个公司带过来的，如果石业离开传芯科技，也是最想带走的两个客户。
上午，中能公司的王总亲自接待了石业。
王总还想问问石业，传芯公司的研发进度，中能公司为了配合传芯科技的研发进度，也跟进了产品预研，正准备立项，希望通过双方合作，一举打破国外垄断，填补国内空白。
王总听完石业关于传芯研发暂停的消息，有些吃惊和遗憾，让石业在办公室等等，一起在公司吃完工作午餐后再走，自己有个会，需要先出去下。
快到午餐的时候，王总回到办公室：“石经理，我们去食堂吃饭，边走边聊！”
石业说了声好，然后跟在王总身边。
王总说道：“你们重启项目需要多少钱？”
石业有些震惊，知道王总这句话代表什么。
“两千万！”
“两千万，这么多？”
“是的，这个项目难度非常大，你也知道，全球现状就只有两家能生产这种能源传感器，我们虽然有一定的技术储备和做了一些的研发工作，但要重启，预计还需要1年半的时间才能把产品研发出来，这需要给研发付工资。另外MEMS结构流片，国内工艺还不能满足，必须国外，国外一次就200万加，预计需要2-3次。ASIC电路虽然可以国内流片，也需要3-5次迭代，一次也要上百万，加上人工，大概需要2000万。”
王总笑了笑，摇头：“这么大的项目，我没办法做主，我需要向上汇报。”
“如果能分期投入，两三百万，还有可能解决，我这边可以承诺购买传芯研发的第一代产品，支持你们产品迭代。”
“谢谢王总支持，两三百万我没办法给你满意的答复，这对于传芯这个项目来说太少了，有点杯水车薪的意思。”石业没有把传芯科技工资拖欠的消息告诉王总，只是说公司暂停他们关心的项目研发。
“先吃饭，吃完饭，你先回去，我这边再想想办法，有消息通知你。”
“好！我等王总好消息！”石业笑了笑。
“石经理，拿个餐盘，随便吃点！”两人已经走到食堂，王峰示意道。
“伙食不错啊，还有虾。”石业打趣道，印象中中能的员工餐可没这个待遇。
“今年任务紧，员工们都天天加班，食堂的伙食当然也要开好一点。虽然国外的订单受到疫情影响丢了二十万套，可国内需求依然旺盛，未来两三年都是如此，我这边一直都在等你们的产品。”王峰还想给石业提振些信心，希望他把信心传递会传芯。
“都是我们耽误了你们，王总，我回去，尽力推动公司重启项目。”石业感慨道。
“等你好消息！”
石业离开中能，并没有去直接去另外一个大客户中电集团，而是选择了项目负责人家附近的酒店住了下来。
中电比中能在传芯的能源项目上支持力度更大，年初中电的院士首肯这个项目，支持中电以最大对外合作研发经费的额度，批了两百万，准备投给传芯能源芯片研发，未来双方共享知识产权，传芯负责提供给中电能源传感器。
当时传芯科技犹豫了很久，一旦共享知识产权，后续就不能做中电的对手生意，等传芯内部统一观点的时候，变故发生了，中电长安分公司未批准项目合作，合作暂停。
在石业和中电李博的努力下，中电内部立了一个以传芯科技现有产品为技术参考标准的项目组，也幸亏传芯科技现有产品性能出色，成功完成相关测试验证，虽然在中电的项目上使用不完美，但是能将就用。
李博团队承诺，如果传芯继续投入研发能源传感器，中电无条件优先使用传芯科技新产品，并通过加大产品采购数量的方式支持传芯科技能源传感器研发。
年初双方达成合作意向后，李博团队已经基于传芯能源传感器做了内部立项，投入巨资开始研发配套系统，瞄准国家科技进步奖，还说谦虚一点，也可以拿个二等奖。
李博一直在催传芯科技产品，开始石业说9月会有样机，9月又说12月，现在已经快12月了，已经严重影响李博的项目进度，甚至李博会在传芯这条小阴沟翻船。
石业约李博出来，只提了下传芯科技资金链出现了问题，能源传感器项目暂停。
从电话中，能听出李博的愤怒。
李博并没有答应和石业一起吃晚餐，而是让石业等电话。
可石业从下午六点等到九点，李博的电话也没打过来。
石业也试着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条微信，李博要么没回复，要么说再等等。
石业只好迎着寒风走到李博小区门口，实在不行，只能在小区门口把事情说清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
12月初的长安，屋内已经温暖如初，屋外却接近零度，来自蒙古高原的寒潮再次南下，今晚到达长安，石业只能来回踱步，保持身体的暖和。
21点40，石业的电话终于响起，是李博。
“10分钟后，小区旁边的小杨烧烤见面，长话短说，我只有15分钟。”电话那头只是简短的几句。
“李博，我已经到你们小区门口，你可以现在就下来，多给我几分钟时间。”石业赶紧说道。
“好……！我现在下来。”对方犹豫了下。
小杨烧烤店的生意异常好，只有靠门迎着寒风的桌子还空着。
石业想找一个更好的位置，甚至给老板说：“我可以多给点钱！”
钱，对于陷入财务危机的传芯科技，是最缺的。
石业不知道回蓉城后，是否还能正常报销，可选择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也许能和李博多聊几分钟，也许就能挽回客户。
烧烤店的老板摇了摇头。
这时，李博从门外走进来，石业也不好继续和烧烤店老板纠缠，迎接李博去了。
“李博，不好意思，这么晚把你叫出来。这里没好位置了，要不我们换一家聊聊，旁边五百米外……”
“就这里吧，那里不是有个位置么？”李博指着的位置，正是石业最不想要的位置，每次烧烤店的门打开，一股冷风就提醒位置上的人，该散了。
“那好！李博吃点什么？”
“我已经吃过了，你吃没吃？”
“我8点出来吃了碗面，然后觉得回酒店也没事做，就提前过来了。”石业已经习惯请客户吃饭，自己先垫底。
“哦，看着你喜欢吃的点点，今天我请客。”老板把菜单递给了李博，李博又把菜单递给石业。
“这怎么好意思，本来是我来给你道歉……”
石业还没说完，李博就打断道：“今天我出来得晚，不好意思！今天娃他妈加班，辅导作业的工作就交给我了，刚辅导完。长话短说，家里就娃一个人，我不能呆太久。”
“那我就随便点几个？”李博问石业的同时，开始熟练地点起来。
“好的，就依李博的。这次来找李博是由于传芯科技资金出链出了些小问题，能源传感器项目被优先暂停了。”石业再次重返。
“幸好年初我们没有投你们两百万，否则现在我可要背责了。”李博感慨道。
“如果你们当初投了两百万，可能现在真有样品了。”石业苦笑。
“我认为你们那个传感器没有这么简单，我也学这个的，我一直怀疑你们用一千万做不出这个传感器。”李博也直言道。
“其实，我们电路已经出来了，就差MEMS结构流片的投入，如果李博这边能支持的话……”石业想试探一下客户。
“预计要多少钱？”李博问道
“大概四五百万吧，你们的性能指标比中能的要求低一个数量级，我们的储备技术也够得着，只是差钱把它产品化。”石业预估了一个价格。
“四五百万，我要是有，我早就上我的项目了，我这里也有几个好项目，只需要两三百万。”李博笑道。
“我认为你们低估了技术难度，四五百万做不出来，你们死心吧！”李博劝道。
石业摇头，笑道：“李博，如果我们找到资金，把产品做出来，你这边项目上是否能继续使用推广？”
“如果你们能做出来，我当然用，有好东西我当然愿意用，不过我必须看到样品。不见兔子不撒鹰！”李博也给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支持。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我回去和公司商议下。”
“如果你们真没钱了，我劝你们放弃，这个技术真的很难，我在西工大也搞过，而且我们公司起量也需要个两三年，我怕你们活不到那时候。”
“有机会，我们想试试，你等我的好消息！”石业淡淡地笑了下。
“好，我也不多说，我还要回家看孩子，今天出来得有些晚，这顿算我的，你也别抢。”李博说着起身要付钱。
“李博，别！我来，这个我们公司还报销得起！”石业赶紧拦住。
“这算是我对你们的支持吧！”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不管传芯科技明天怎么样，我都会把最新的消息通知你。”石业没有继续拦李博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