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孩提时代开始,叱竹不止一次地从身边大人们那里听到一个传说。
关于世界起源的传说。
相传,在久远到无法考据的古代,魔神作乱,民不聊生。八位勇士相邀讨伐邪恶的魔神,在通过种种考验,战胜魔神后,勇士们夺取了魔龙的能力作为胜利的纪念。
在最后,八位勇士解放了魔神黑暗统治下的人们,他们将魔神的领地分为八个国家,在人们的呼声中登上高位。
这便是此世八国宗室们的起源,讨伐魔神的勇士们便是八国宗室的祖先。
在传说中,神宗国宗室的祖先“乾”一剑插入魔龙灵力富集的心脏,给予其致命一击,同时也夺取了魔龙心脏中源源不断的灵力。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神宗一族的灵力掌控能力也是浮世八国中最为强大的。
“先生,茶已经备好了。”
宫洺家中的侍女将茶轻放在叱竹的桌角,随后欠身离开。
住进宫家已经有五天的时间了,随着了解程度的加深,叱竹慢慢发现这个千金小姐平日里作为少女的另一面。
或许是因为家世的缘故,宫洺对“金钱”相关的事物十分敏感。
譬如,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沽出眼前事物的市场价格和实际价值。如果条件允许,她还能简要的概述该事物在短期内的商业走向。
而且预测的结果往往非常准确,精炼程度丝毫不逊于在商场厮杀多年的商业老手。
这种接近怪物的天赋并不是宗室血脉的作用,而是其从小耳濡目染的结果。
换句话说,是贫穷限制了叱竹的想象力。
在与宫洺充分地交换了各自的情报以后,叱竹对神宗国的情况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
神宗国的三大家族分掌礼仪税收政务,是这个国家实际意义上的管理者。
而嫡系宗室们平时居于深宫,除了某些不得不出面的情况之外,他们并不会插手这些俗事。
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庆典上,他们才会派出一位皇储来宣读祝词,以此体现他们与民同乐的“胸怀”。
作为旅居神宗的异国人,叱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能一睹皇家风采的大好机会。
不成想,庆典上公主的车驾突然爆炸,紧接着,围观群众们便被认定为图谋暗害公主的刺客,并遭到惨无人道的集体屠杀。
就这样,一切都突如其来的发生,然后以再正常不过的方式结尾。
如果叱竹也在那场屠杀中死去的话。
有人在暗中救下了叱竹,并给予了其“否定世界”的力量——一柄闪着银光的爪刃。
叱竹并不知道那人的来历,雨夜中的记忆也在自己醒来之后变得十分模糊。
可这不是梦,无论是触感还是记忆,叱竹都清楚的记得被“杀死”的感觉。
不论如何,既然自己在阴差阳错中逃离了死亡的魔爪,那就应该转过身来,来彻底看清阴谋背后的真相。
宫家的府院坐落在闹市之中,又统管全国税收,时常有一些大商人前来登门拜访。
不胜其烦的宫洺便在城中一处无人的角落修了一座别院,虽说照样金碧辉煌,但也按照她本人的要求做了不少改动。
比如将偏房与正屋的道路设的极为扭曲偏僻,按她本人的意思是:能够极大程度地减少客商登门拜访的频率,以免这些俗人扰了自己喝茶的雅兴。
但也让暂住偏房的叱竹吃了不少苦头,比如现在,他就在两名侍女的引领下走在前往正屋的道路中。
宫洺端坐于屏风之后,手端一盏鎏金的杯盏,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叱竹气喘吁吁的惨样。
“来了啊?”
她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身穿的金丝长裙随风飘动,若隐若现的显出一双玉腿。
“宫大小姐,有什么发现了吗?”
“事情不大乐观,和他们说的并不一致,公主在重伤后并没有醒,仍然在昏睡,而且……”
“而且什么?”
宫洺抬手,空中弥漫的灵力逐渐发散,逐渐化成刀戈的形状。
“宫中的某些某些人已经趁着这次事变,开始盘算着另立储君了啊。”
在这个世界,宗室们驾驭天地灵力的特权凭依血脉传递,但通过血脉继承的能力仅仅只是宗室能力中的一小部分,几代以后便会随着血脉的稀薄而逐渐消失。
对于这种单纯依靠血脉传承的宗室,人们称之为“庶宗”或“宗室旁支”,宫洺便是其中之一。
而与“庶宗”相对应的“嫡宗”,在先天拥有血脉灵力的基础上,还要通过宗室之中的“传承秘法”来获得完整的宗室权能。
一代之中,仅有一位宗室能通过自身的血脉继承灵力,在继承灵力的嫡宗亡故之后,其身上的灵力便会重新回到秘境,来等待下一次继承。
如果公主迟迟未醒,忙于争夺储君之位的宗室大族们极有可能会提前开启“传承秘法”,而且,鉴于只有“嫡宗”亡故之后才能开启传承仪式,已经重伤昏迷的公主在宫中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危险起来。
“我们要去王宫一趟,今天动身。你,跟着我。”
“我?!”
叱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着你去?”
“当然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再一次从宫洺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这个世界以血脉划分力量,而无论在什么时代,权力总能成为力量的附属品。纷争的世界里,权力顶峰的便是手拥重兵的军人;平和的时代中,一手遮天的就是富可敌国的显贵……底层的人们在这些少数人所谓的理想中挣扎着、依附着、甚至——
自相残杀着……
叱竹就是一个标准的“底层人”,血脉平平,漂泊异乡,没有任何势力的他在神宗的国都艰难的生存。
可叱竹不想做一将功成后粉身碎骨的尸骸。
借着那柄银色的爪刃,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现在,他只需要一个机遇。
……
“我靠!”
尽管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迈入内殿以后,神宗王宫内部的磅礴大气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一不留神,一声“惊叹”便脱口而出。
当然,在“惊叹”脱口而出以后,他便从眼角处瞥见宫洺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
“你可是我宫家的客人,这种没见识的样子会让我很没面子好吗?”
守门的卫兵远远看到他们,收起手中的长戈,行礼到:
“末将田甲参见筹天公主,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宫洺则慢悠悠的探出一只手,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将其拉起:
“不碍事,起来吧。”
待侍卫起来后,宫洺拿出手中玉牌,说道:
“听闻公主前些日子被狂徒所伤,今日特来探望。”
“这——”守卫面露难色。
“有何不妥吗?”宫洺问。
“前些日子诏天王殿下颁了一道命令:公主重伤未愈,正在静养,如有探望恕不接见。”
“这样啊。”宫洺装作为难的样子,不过很快,她便想到了一个新理由。
“天瑶妹妹要静养啊~无妨,那我就进去看看天珏哥吧。”
她说着,便拽着叱竹的袖子往宫门走去,却不想又被守卫拦了下来。
“诏天王殿下政务繁忙,恐怕……仍然不好接见。”
“怎么办?大小姐,我们走还是不走?”看到宫洺两处碰壁以后,叱竹心里犯起了嘀咕。
但是宫洺却很干脆的拒绝了他,满是一股胸有成竹的气势。
“不妨,一会儿要有一场恶战,你身上无宗室灵力护身,为防波及,往后站站。”
“恶战?”
不明就里的叱竹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从袖子中拉出爪刃,以便在暗中协助其杀入王宫。
却不想,宫洺如同变脸一样,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看妹妹不许!见哥哥也不许!本来规矩就多,现在倒好,连宫里都不让进了!”
随后,宫洺更以震碎叱竹三观的态势躺在内殿里打起了滚。
“我苦命的妹妹呀!在外面被贼人害,在家里还被小人惦记着!现在连见见家里人都不让了!”
叱竹连忙去拉,却被宫洺一把推开,一时间拦也不是看也不是,与同样不好出手的众守卫乱作一团。
宫洺越闹越凶,最后索性抱住了内殿中的一根柱子,一边哭,一边用头使劲地撞。
“我苦命的妹妹,你走了,姐姐也不活了!”
已经看不出表情的守卫慌忙去拉,场面混乱无比,整个内殿回荡着宫洺的号泣,仿佛那位神宗公主真的死了一般。
果不其然,半刻钟不到,一位衣着华贵,身披甲胄的宗室带着身边随从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内殿这边。
宗室表情复杂地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宫洺,有那么一会儿,叱竹甚至看到了他的嘴里出现了一条清晰的波浪线。
守卫慌忙朝着他的方向行礼:
“诏天王殿下,您看这……”
“无妨,你们下去便是,剩下的……交给我吧。”
“诺。”几个守卫如获大赦,连忙灰溜溜地撤到了大殿外。
“你们也下去吧。”他回头对自己身后的随从说。
等到随从们尽数撤下,宫洺立马止住了哭声,换了一副相当、额,相当惨烈的笑脸。
“哥,你来啦?”
那宗室长叹一声,把宫洺拉了起来,说道:
“下次勿要这般胡闹了。”
“我这也是没办法嘛,都怪你的人那么凶!诺,抱我起来!”说罢,宫洺顺势滚到宗室脚前,经过刚才的大闹,她按照宗室礼仪盘好的头发已经散乱不堪,衣服上也满是尘土,堪堪遮住私处。
“你自己怎么不走?”
宫洺却并不着急站起来,只是躺在地上学着那位宗室刚刚说话的语气,也长叹一声,说道:
“唉,哭的太久,腿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