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像平常一样，板着脸，让张晓翠召集开会。他内心是激动的，老牛了解阿朽，他这号人，爱装B；但这个人脑子活，业务精，办事杂实，此次的出山，定能帮自己渡过这一难关。
自从参加了几次朋友组织的项目会，阿朽来到自己单位的会议室，明显感觉太过简陋。
人已经坐满了会议室，老牛依然板着脸，待阿朽坐稳，便干咳两声，开始发言：”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要讨论一下印尼和露雪商用柜退货赔款的事宜，请张晓翠做好会议记录。今天的议题如下：1.索赔项目内容介绍；2.讨论我方的上中下对策；3.确定出访人员安排及行程计划；4.讨论对外对上一致口径；5.责任追究及后续改进。下面先由小张介绍一下项目情况。”
小张站起来，他习惯于笑，这是个严肃严重且沉重的事情，但小张还是笑着介绍起来。他点开幻灯片，准备一页一页的讲下去，内容包括从2006年开始合作以来历年的商用柜销量，历史出现过的问题以及处理措施。从销量看，自2011年以来销量历年下滑，由顶峰的8万台已下滑到目前的不足一万台。
在一旁的研发的头子杜子聪早等不及了，扯着粗嗓门叫起来：“你讲讲这次的事故内容就行了，别浪费大家时间！”
小张收敛一下笑容，咽口唾沫，又笑着道：“好的。这是本次索赔的具体事项，请大家看，对方一共提了8项内容，5项涉及精细化不达标，3项属于产品质量问题。通过近期持续沟通，前5项基本可与客户达成一致。真正棘手的是后三项：1、广告贴商标不完整，不良率100%；2、外壳与内胆间闪缝不规则，不良率80%以上；3、温控器指示灯不良，不良率48%。已达客户仓库的订单7600台，漂在海上的1250台，这些产品，客户全部不能接受。要求我方：1.在库产品全部退货；在海上漂的10个柜子，也作退货处理。2.依据合同，赔偿因交货延误的业务损失，按最低标准3美元/日／台计。3.最长允许三周内补齐所有合格产品，否则按合同约定进行严苛索赔。按客户提出的索赔金额，总计为326万美金。另外，如果8850台产品一次全部退回，将是一个重大事件，影响中国企业海外的拓展。这就是这次和露雪问题的主要内容。”
小张说完，又憨憨地笑了笑，坐下，不再言语。
会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低着头。老牛板着的脸更加凝重，他双目微闭，直视鼻尖，叫人觉得，他很为难，他在沉思。约摸过去一分钟，他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看问题已经清楚，我们讨论一下对策。关键是3大问题，研发、生产、质检和售后的头头都在，请各位分别发表一下意见。”老牛声音低沉，又似在自言自语。
杜子聪先发言：“这里面的问题，印刷品张贴与研发有直接关系。但据我所知，印刷品生产前研发员是与市场人员确认过的，有签字的封样件为证。市场部与客户之间的确认，需要牛部长自查了。”
老牛连忙说道：“今天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以后会查清楚的！问题是，印刷品的错误，是个普通常识性的错误，不需要客户的确认，就能判断。我们先讨论对策，子聪觉得这一条我们可以用什么对策？”
杜子聪圆圆的脸庞略略地笑一笑，说：“牛部长这大能人，怎么会没有对策？我觉得说服客户接受现有产品就行！一不影响使用，二不影响美观，只是商标的一个字符，在排风口被剪掉了半边…….”杜子聪心的话，摆明了是客户在找茬，正所谓天空飘来五个字，“根本不是事”，老牛不去与客户理论，却在这里开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老牛接过话茬：“客户接受现有产品，这是上策，但目前是不接受的，万一最终也不接受呢？所以我认为中策是全部在当地返修，重贴印刷品；最坏最坏的情况是客户不同意返修，那就只能等着退货，是下策了。我们要争取上策，力保中策，绝不走下策。”
杜子聪说：“牛部长说咋办就咋办，我们配合。”他的嘴角挂着笑，阿朽和张晓翠都注意到了，那个笑容里含着一丝轻蔑。
老牛说：“下一个问题，古部长，闪缝不规则的问题，有何良策？”
分管质量的古金泰部长，高高的个子，小小的眼睛，干瘪中带尖的声音，待人热忱友善，接触一次，足以令人终生难忘。
古部长说：“这个问题我看是这样：先查清机器的实际情况，不宜只听客户的一面之辞！边角闪缝达一点五厘米的情况，确实没有注意到过，生产线上已经开启新的闪缝自互检工序点。当然在发泡前已经做了工装定位，降低闪缝偏差度。另外我们自己评估一下这一问题实际潜在的危险，就历史反应的问题来看，尚无一例因这个闪缝问题，造成过人身伤害或其他影响的。此次的对策，我建议在弄清实际情况后，尽可能沟通，让客户放心使用，其次是想办法维修。新的定单确保改进到位。牛部长，咱们是不是从战略合作的高度，促使客户接受现有产品？”
老牛说：“古部长的建议我们会考虑，会谈成败很关键的一点，是要有干货，维修工艺请尽快弄出一个来。“
古部长当即表态，两天内做出方案来。
接下来恒温器的讨论，相对简单，这个部件，换供应商，发备件给当地售后，对使用中的故障机进行换件维修，产生的费用，由我方承担。费用的承办，由责任部门质检负责，虽然质检科主任好生为难。
“谁的责任谁担！”
“这么高故障率的配件也能放进来，没让责任人第一时间下岗？”
……
在众人的吐沫星子中，质检主任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老牛继续主持着进行下一个议题，出访的问题。老牛事先和阿朽讨论过出访人选，除了他和阿朽，分管质量的，研发的，生产的，售后的都要出人一同前往。待老牛一提出这一要求，所有人都纷纷后缩，不能去的理由充分而且无可辩驳：研发的国内新品上市，和总裁一起春节期间各大城市巡演，可不能缺席。
杜子聪扯着粗嗓门问老牛：“总裁要是问我干嘛去了，我能说我在印尼谈索赔吗？”
售后的付总则说：“正组织全球售后培训呢，春节期间也排满了。”
生产的则说：“春节大部分工人提前走了，需要有人在厂看住了，赶完订单。”
连质量的古部长也一反常态，说坚决不能去，因为临近春节，工人都有松懈，质量不可大意，我就算在场，全天候盯着，也难保万全。
老牛像知道大家会是这个态度，转而问阿朽：“修部长，这次出访你牵头，你觉得谁必须得去？”
见老牛问，阿朽抬头看看众人，心里想：“妈妈的，你们嘴上说的，多么大公无私，一个个春节放假都不休，要在单位拼命。可真遇到事了，一个比一个会缩，不就是怕岀访会谈不成功挨处分吗？”人啊，有几个不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