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走的极快，如果不是怕太引人注意，他出了当铺的门就想跑回去。
时不时的回头，确认没人跟过来后，又围着集市绕了几圈，才闪身回到藏身的院子。
向歌行百无聊赖的坐在昨天倒塌的屋子旁，天马行空的想着如果这家主人某一天回来了。
发现这房子塌了，再注意到房梁啥的被烧的乌漆嘛黑，也不知道会不会报官，然后找到自己让自己赔偿。
听到脚步声响起，向歌行抬起头，看见王六气喘吁吁的回来后，眼前一亮，起身相迎。
人未至声先到，不过让王六失望的是，向歌行没空管他怎么样，而是问道：“怎么样，换到钱了吗？”
王六缓了口气，得意洋洋的掏出那两张价值百两的银票。
“干得不错，把银子装好了，这可是咱跑路的本钱！”向歌行拍了拍王六的肩膀，夸奖了几句。
“没被人跟着吧？”
“没有，没有！”王六摇摇头，接着道：“我按照少爷你教我的方法，在集市上转了好几圈，才回来的。”
向歌行点点头，由不得他不小心，前面有好几次都是自认为藏得极好，可还是莫名其妙的泄露了踪迹，引得那些万恶的“鹰犬”差点把枷锁套到他娇弱的脖子上。
王六揣着银子，高兴的呲牙咧嘴，一点不像是从高门大院出来的人。
在京城时，向府是个特殊的存在，虽然主人向荣在官职上只是二品，但他却有诸多同僚都眼红的特权，逢年过节收到宫里的赐品也是冠绝京城。
而在向府自幼就陪着向荣独子向歌行长大的王六，地位自然也是高高在上，往日里阿谀奉承的人不在少数，收受礼金俱皆珍品。
如果有人拿着百两银子就上门求事，同府内还好说，要是外人，根本连他人影都见不着。
只是，现在世事境迁，遭遇感人，别说一百两了，就是谁给他一文，他都能摆出最真诚的笑脸，顺便给这个好心人全家来套祈福。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把手给我抽出来，放在怀里，让人以为你有啥自摸的癖好呢！”
见着王六这个鬼样子，向歌行嫌弃的撇撇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看我，一百两也就是看一眼，我碰都不碰。”
“嘿嘿，少爷，这可是咱的命根儿，我不摸着不放心。”
听到这虎狼之词，向歌行倒吸了一口凉气，摆出夸张的表情，指着王六，愤愤不平，“那是你命根儿，不是我的，直娘贼的，恶心死人吧你。”
王六挠挠头，咧嘴傻笑，“少爷，咱什么时候走，在这城里也呆了好几天了，再呆下去指不定出啥事。”
向歌行紧了紧腰带，悄悄走到院墙坍塌处，见街上已经有不少人走来走去，沉吟了片刻，“等一会儿，等快晌午了，到时候街上，城门口人多，咱俩出去不显眼，也没人会注意到。”
“嗯。”王六极为认同的点点头，“少爷想的真周到。”
向歌行嘴角抽了又抽，之前还没意识到，王六这货看起来痴痴傻傻的为啥还能在向府混下去，原来是这恭维人这套让他搞成了本能反应。
……………………………………
当铺，王六离开之后，何文才就一直等着衙门来人，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起初让他有一丝不安，但现在更多的是亢奋，极端的亢奋。
他混迹京城三年，在刚到之时以为自己会结识诸多权贵，然后在京城搅动风云。
但三年过去，他认识的人中，最厉害的也就是一个刚从外地调回京城的五品官员的庶子，而且对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冤大头，从不曾真正将其放在心上，平等对待。
向上无路，所求无人，一连串的经历打碎了他这个小城首富之子的傲气，而等回到庆元，见识过京都繁华之后，落差感又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
虽然现在忙于争夺家主之位，但寻求通往更上层阶级的门路，一直不曾放弃，只是收效甚微。
直到今天看到这个玉牌，忽然让他意识到，机会可能来了。
能得这等御赐之物的人，要么位极人臣，要么权倾一方，根本不可能拿来典当。
而那人的气质虽不同常人，但见过诸多世面的何文才却一眼就认得出来。
有一些跋扈之气，但底气却不足，明显就是京城那些纨绔子弟的随从才有的气质。
结合孙掌柜的推测，何文才可以断定，这个人一定是偷了玉牌，跑到此处的。
现在的他就是要等，等着告知县令，然后将消息递到京城某个深宅大院。
衙门来人很快，作为庆元城地头蛇的报案，没有哪个小官小吏敢拖沓。
而且捕头何鹰也是何家人，虽不过是旁系中的旁系，但好歹也是族谱上有名号。
身高一米八，虎背熊腰的何鹰刚一进屋就朝着何文才行了个晚辈礼，嗡声道：“三叔，叫俺们来干啥，还有人敢来咱家铺子里找事不成？”
何文才摇摇头，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下，其中更多的关于他自己的打算却提都没提。
何鹰听到是宫里的赐品流落至此，顿时眼冒精光，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能和京城扯上关系的案件，处理好了，肯定是大功一件。
“三叔，那小子呢，千万别让他出城跑了，俺现在就去把他抓回来，交上去了肯定有大赏。”
“莫急，我已经派人去跟踪他位置了，庆元城就这么大，如果那个人要是径直出城，咱的人肯定早回信了。”
何文才话音未落，跟踪王六的那个小厮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东家，找到了，在城西街，那里有个荒废的院子，我亲眼看见他走了进去。”
何鹰和何文才对视一眼，两人大喜。
领着四个捕快，何鹰大步出门，走到小厮旁边时也不多说，直接把人夹在腋下，让他指路，以防找错了地方。
城西街，荒废的宅子外。
何鹰拎着小厮的衣领，在他耳边低声道：“确定是这里吗？”
小厮把头撇的老远后，笃定的点了点。
勾着头小心的往里看，院子里没人，但何鹰眼很尖，清楚的看到一间屋子里有人影闪动。
强行按捺住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受到来自京城嘉奖的画面，何鹰冲着几个弟兄点点头，唰的冲了进去。
屋内，向歌行咬了口王六在街口买的炊饼，幸福感瞬间爆棚，只觉得世间美味莫过于此。
不过这一口咬得有点大，滑到喉咙时怎么也下不去。
然而，正当他端起破碗，准备喝口水冲下去时。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大胆窃贼，偷盗御品，咦，竟然还有同伙，给俺抓住他俩！”
向歌行和王六四眼懵逼的看着闯进来几个彪形大汉，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做，就被绑了个结实。
“你们干什么，赶快放开我家少爷，我和少爷犯了什么罪？”
反应过来的王六疯狂扭动，在地上滚来滚去。
何鹰见状上去就是啪啪几脚，把王六踹的乱叫后，目光朝向歌行撇了撇。
一旁已经找好空档，准备撞开人就跑的向歌行，稍稍扭头和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对视一眼后，果断的打消了心思，面对这等好汉，他可不觉得自己能跑的掉。
“犯了什么罪？哼，犯什么罪你自己不知道吗？身为仆役，偷盗主家东西，特别是偷得还是陛下御赐的物件，你说你们犯了什么罪？杀头的大罪！”
何鹰趾高气昂，对着几个捕快挥了挥手，兴奋道：“走，押到牢里，待县老爷回来好好审问。”
四个捕快犹如拖着两个死猪耀武扬威的走在街上，路过的百姓对被绑着的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非常好奇这两人是谁。
等一行人进了衙门，大街上轰然作响，一个瘦高个被围在人群中间，非常肯定的冲旁人解释道：“这两人肯定是西边五十里莽云山里的山匪，我上次在左家镇亲眼见过，就是他俩拿着刀杀了几十个手无寸铁的百姓。”
“杀了几十人？太凶残了吧！莽云山里的山匪怎么会出现在咱这地方？难道是要对咱庆元城动手了？”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人人都知道莽云山的山匪可怕，全都忧心忡忡。
瘦高个欣赏的看了眼人群里那个机灵的弟兄，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冲着人群喊道：“乡亲们别怕，虽然官府会管我们的，但我们也要自强，城北新开了间武馆，咱们都去学点武艺，将来面对万恶的山匪时，咱们也能手起刀落，杀他个人仰马翻。”
把话说完，瘦高个悄悄地退出人群，和刚才那个垫话的兄弟，两人勾肩搭背消失在街道上。
向歌行要是看见这一幕，说啥都得让王六上去要点代言费，要是不给，哼，就让王六吊死在武馆门口。
另一边，从被抓到被押进牢狱，向歌行一言不发，一是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二是看到王六的惨状，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发言了，省的惹恼这群辛苦抓人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