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本有两个审讯房,昨夜大雨,常用的那间房顶塌了。
于是狱卒将刑具搬到了另一间。
王六趴在牢门上看着狱卒忙碌个不停,对他们手里的东西煞是好奇。
等一个看起来憨厚的狱卒拿着东西经过时,王六拉住了他。
“兄弟,你拿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在外面没见过?”
狱卒一脸憨像,被拉住也不恼,挠挠头说道:“这是铁梨花啊!”
“铁梨花?”王六看着狱卒手里那个由几个铁片组成,形似梨花的东西,满脸问号。
“干啥用的?”
“给你们用的啊!”狱卒看着王六,一脸的理所当然。
王六先指了指自己,眼里疑惑更甚,而后伸出手就想拿过来仔细瞧瞧。
“诶,不行。”狱卒连忙躲开。
“小气!”王六白了他一眼,对于没摸到颇感遗憾。
向歌行在最里面耷拉着眼,半睡半醒的样子。
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冲着还在和狱卒商量的王六喊道:“六啊,过来,我给你说那是啥。”
正在连连摇头的狱卒见王六被叫走,松了口大气。
他不是编造在册的狱卒,害怕被王六弄坏刑具。
或者说,整个牢狱里,现在所有狱卒都是替人坐班的,都未编造在册。
真正的狱卒,哪一个不是有点家底的人,会舍得在这遭罪?
再说了,俸禄百文,掏出三成给这些替班的,逍遥自在的同时还得七成,多好。
“少爷,那铁梨花到底是干啥的?”
王六眼巴巴的看着向歌行,求知欲爆棚。
“没听那个小哥说吗,给咱用的啊。”
向歌行懒洋洋的靠在墙上,虽是在和王六说话,看着的却是还在走动的狱卒和隔壁的陈年。
“我看那是刑具啊少爷,这东西我以前没见过,听到都没听过,该怎么用?”
王六这刨根问底的态度,让向歌行颇感欣慰,觉得他要是好好学习,起步也得是个秀才。
当然再往上,举人,进士啥的就不用想了,毕竟上限在那摆着呢,脑子不好使,白费劲。
向歌行被王六求知精神打动,决定细说一下,让他见识见识社会的险恶,人心的毒辣。
组织了下语言,以上辈子新闻主持人的语气说道:“铁梨花,一般由六块锋利的铁片构成。”
“结构巧妙,镶嵌在一根空心木管之上,木管中串入稍长铁棍,铁棍向后拉,梨花合,向前推,梨花开。”
“通常面对嘴硬的罪犯,审讯官会把手洗干净,裹上白布,然后把合住的铁梨花插入罪犯下体,然后缓缓推动铁棍,使其在罪犯体内绽放,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口气说完,向歌行冲着王六眨眨眼,意味深长道:“六,明白了吗?记好哦,这可是知识点,要考的。”
王六小脸煞白,双腿猛地收缩,让自己屁股与地面完美贴合,不留一点空隙。
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少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刑具!”
“真的啊?不信你问问咱邻居。”向歌行朝旁边努努嘴。
隔壁一直扯着耳朵偷听的陈年被逮个现行,尴尬的眼珠子乱转。
“少爷,您别闹了,那什么铁梨花,可是要给咱们用的啊!”
王六见向歌行满不在乎的样子,甚是焦急。
“我知道,我知道,好了,你去一边歇会去,别耽误我思考人生奥义。”
向歌行摆摆手,示意下课了,王六该课间休息,想去哪就哪呆着去。
王六快急哭了,跪坐在向歌行面前,“少爷,疼啊,会死人的,你不怕吗?”
“哎,你看你这孩子,咋这么喜欢钻牛角尖呢!”
向歌行一脸无奈,拍拍王六的脑袋,语重心长的宽慰道:“卖油条的大爷说过,你不被油炸谁被油炸,所以,六啊,到时候忍一忍,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人生在世,长痛不如短痛,即使短痛有点痛,但少爷相信你,肯定能抗住不叫,做个纯爷们的。”
一番话听下来王六晕头转向,茫然地重复着,“做个纯爷们,抗住不叫。”
向歌笑着直呼大善,觉得自己又度化了一个苦命人,下地狱后起码也能捞个公务员干上几百年。
隔着栏杆一直在偷听的陈年噗呲一声,乐的捂着肚子大笑。
此刻他觉得自己开始时对这两人发怒有些羞愧,对待痴傻的人,要有同情心,自己显然是没做到。
上京城,临君街,
作为距皇城最近的一条街,非三品之上的官员,没在此落户的资格。
左起第三户,门前两座少见的麒麟石雕坐立,刀工精湛,栩栩如生,一看就知出自大师之手。
门楣上的牌匾上书向府二字,而朝堂上排得上名号姓向的大臣,除了左都御史向荣,再无旁人。
向府后院,凉亭下,一个清瘦,满脸正直之气的中年人端茶而坐。
杯中茶早已凉透,中年人也不讲究,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在石桌上轻敲三下,过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行儿现在在哪?近日可有麻烦?”
凉亭周围并无第二人,但诡异的是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回老爷,据刚传回来的消息,少爷上月离开重禄城后就不见了踪影,底下人正在排查,很快应该就能有少爷消息。”
在向府能被称为老爷的自然只有一人,所以亭下之人,正是向荣。
听到又失去了向歌行的行踪,向荣皱眉,沉声道:“但凡出一点意外,你申部的统领之职就不用做了。”
“是,卑职这就马上出京,去寻少爷的下落。”虽然不见暗中之人表情,但可听出暗中之人甚至迫切。
“去吧。”
“卑职告退。”
神秘人离开之后,向荣看着桌上的棋盘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叹了口气,半是担忧半是无奈,不停的摇头。
“老爷,该晚膳了,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管家老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嗯。”
向荣揉了揉脸,把烦心事压在心底,家里的事是要靠他这个家主抗的,对于结发妻子,他向来是只挑好的讲,不忍见她忧虑。
老许跟在后面,踌躇好几次,最终开口道,“老爷,实在不行就把少爷接回来吧,陛下不是说了她不再怪罪少爷吗?”
向荣闻言脚下不停,淡淡道:“虽然不知为何陛下对行儿如此青睐,愿意下旨免罪,但这道圣旨能不能出内阁,陛下说了不算。”
“朝堂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借此事大做文章,好不容易将事态压下,绝不可再起波澜,这几年就让他在外游荡吧,权当磨砺己身,治治他那性子。”
老许没想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只能叹口气,祈祷少爷平安熬到回来那天吧!
如果向歌行知道这会儿老许在给他祈祷,估计马上会火冒三丈,认定老许是在反向施法,然后拿刀架到老许脖子上,让他把说的那些好话收回去。
因为他发现,这庆元城的人,真是乱出牌,不按规矩来,事情完全不按照他设想的剧本走。
曾经的向荣,浑身都是闪光点,朝官信服,百姓称赞,甚至都有人偷偷的为他立长生牌。
现在虽然也是个名声远扬,市井叫好的好官,但有一个污点却怎么也擦不掉。
那就是他不会教孩子。
左都御史向荣教子不严的消息传得京都满天飞。
作为败坏老子名声的向歌行,虽大恶不犯,但小恶不断。
当街纵马,聚众斗殴,渎佛败道等等数之不尽,京都小恶霸的外号甚是响亮。
所以对被羁押入狱的完整流程可谓是熟记于心。
一般来说,犯事的人,被提审前会先进行一番询问,如果不招则会大刑伺候。
基本上都是囚犯,狱卒等人通过友好交流,达成一致意见之后才会上堂去走个流程。
很少会出现直接暴力殴打囚犯的,毕竟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即使是狱卒也不会太过刁难。
但现在庆元城这,偏偏坏了流程。
几个生面孔的狱卒,和刚才见的相比,个个富态满满,而且每人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个随从。根本不像个狱卒,倒像是一群有钱玩扮装的公子哥。
走到向歌行这个监牢前,趾高气扬的问道,“就你俩是偷御赐物品的窃贼?”
王六茫然的看了看向歌行。
位置靠里的向歌行眯起眼,觉得好像要发生不好的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正当他在想该怎么回话之时,还不等他开口,王六径直的朝着几个狱卒点了点头。
为首的那人冲身边几个随从使了个眼神,指着王六两人道:“先打一顿,等会审问时就好弄了。”
“哎哎哎,你们干嘛?怎么问都不问就要打人?”
王六一听要挨打,这时候脑子也不昏了,精神也不萎靡了,反应那叫一个快,简直就是本能反应。
“呵,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嘴硬的货,先给你松松筋骨,等会儿交代事的时候省的浪费时间。”
四个壮汉鱼贯而入,两人朝着王六抬腿就踢,下脚的位置全在软肋。
其余两人径直走到向歌行面前,待看清向歌行面貌时,挑着嘴角,嘲弄道:“唉呦,还是个小白脸,我最喜欢打人脸了,来抬起头,让大爷赏你几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