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母说了一会儿话,便精神倦怠,胡知行让春儿照顾她先睡下。
金色松子的确不是凡物,胡母服用了之后,竟似恢复了生机。
只是身体的亏损,仍需慢慢调理。
胡知行出了门来,正好遇见胡不言接到报信急急地赶回了家。
他身材依旧,但明显老了十多岁的模样,两鬓白发,眼底寒霜。
父子相见,自是一番感慨。
胡知行把之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说了母亲的事后,又问及刚才见的抱着婴孩的年轻女人。
胡不言难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支支吾吾道:“哦,那是……你柳姨娘,还有你的弟弟小车儿!”
胡知行本就猜到了几分,他是穿越而来,对此倒也没有那么介怀。
毕竟自己一“死”,正房又病倒了,胡不言既要解决生理需求,又还想要留个香火,纳妾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对其他人来说,自己已经一别三年多,但他自己的感受,却是才离家三日而已。
就这么短短三日,就物是人非,如何不叫人感慨万千!
若是那两个老者下棋再久一些,说不定一晃十几年都过去了。
胡知行笑道:“叫小车儿么,想不到多了个弟弟,这是好事儿啊,回头我去看看他!”
胡不言见他似乎真不介意,这才一颗石头落了地,心情便愈发好了,大声吩咐厨下做饭,晚上要和儿子痛饮一回。
胡知行记挂着山上所得的赤铜小剑和玉牌,便先去书房了。
胡知行失踪后,四九因为能写会算,在这个识字率低的离谱的时代,也算是个人才,已经被派去管理田地里的事情。
如今胡知行回来,他立刻屁颠屁颠又跑了回来,仍旧以书童自居。
书房仍保留着,而且四九还时不时来打扫一番,因此倒还干净。
胡知行让四九打了两盆水来,便把他赶出了门外。
关上门后,取出玉牌,用清水浸泡,再用毛刷擦拭藏在阴刻纹路中的泥土,反复清洗,最后擦干。
玉牌上的蝇头小字顿时清晰起来,全是古纂。
乍一看,个个如同活过来一般。
三片玉牌并非方整,仔细看断口,竟然能合在一块。
拼在一处,细读下来,上面所记载的是一篇剑诀。
名叫:浑元归一道剑诀。
与前世所知的武侠小说中的剑法不一样,这是一门修炼飞剑,成就剑仙的剑诀。
只是许多词语颇为深奥,似是而非,估摸着还需查阅道家书籍,才能明白其本意。
虽然这份剑诀的主人已化作一具白骨,看上去略有些“弱鸡”,但剑诀第一句话便让人眼前一亮:身完天下无敌手,剑完四海少敌兵!
胡知行噗嗤一笑,乐了。
口气也太大了!
不过遥想其中气度,却也不由神往。
玉牌的位置在肋骨靠内位置,显然是死者身前藏入体内所致,可见他对这玉牌的重视。
胡知行放下玉牌,又取出赤铜小剑。
清洗之后,在剑柄处也寻到了两个古纂小字:骨傲。
骨傲剑?
怪怪的名字。
胡知行不敢小瞧此剑,它看上去虽小,削水果都嫌短了,但一身阴刻符文,按照浑元归一道剑诀所述,这应该是柄符剑。
房门轻响,门外四九来报,老爷唤他去正厅用餐。
胡知行将玉牌放在书架上隐蔽处,骨傲剑则包好纳入怀中。
到了正厅,见胡不言和柳姨娘已经坐下,胡母自然没有来。
胡知行修《礼记》,对于各种礼仪熟记于心,一眼就看出不对。
这年头,妾对于婢女、仆役来说,的确是主子,但对家主来说,则近似奴隶。
若是在书香门第,或者是王孙贵胄府上,小妾不能与主人同桌,只可单独吃饭。
商贾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所以胡不言竟也让妾室一起上桌。
胡知行对这个时代许多繁文缛节都不太感冒,自然没有把小妾同桌之事放在心上。
“大少爷!”柳姨娘主动起身招呼,笑盈盈的。
她白天第一次见面时看傻眼了,没想到世上有如此好看的男人,不及施礼,此刻心中颇为忐忑,生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嫡长子对她有看法。
胡知行恭恭敬敬施了见长辈的礼,道:“见过柳姨娘!”
柳姨娘见他态度亲切,面带笑意,不似有敌意,也就放下半个心来。
才坐下,胡知行突然觉得怀中一热,骨傲剑似在微微跳动。
大约跳了三四下,又停了下来。
胡知行一愣,不明所以,见骨傲剑停了,也就不再管它,只等晚些时候再做研究。
他如今身体好了,饮酒也无妨,陪着胡不言喝了十几杯。
老胡已是不胜酒力,小胡却只是微醺而已。
兴致一来,胡不言让柳姨娘把小车儿给抱了出来,让胡知行瞧瞧自己的弟弟。
小车儿尚幼,长得皱巴巴的,胡知行逗弄几下,立刻咧嘴笑了起来,手舞足蹈,发出咯咯的笑声。
一问之下,小车儿过数日就满三月了。
胡知行道:“父亲,《周礼》云:‘婚生三月而加名’,弟弟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胡不言捋了捋胡须,笑道:“正要去寻县衙教谕,请他帮忙取个名字!”
他虽然老是自称进过学的,却只不过是个五十老童生,妥妥的学渣,所以取名这种事,自然要请别人帮忙。
县教谕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但出身均为正途,都是科甲举人或国学贡生,掌一县文庙祭祀,教育所属生员,差不多等于一县“教育局长”。
能请到教谕取名,说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事。
柳姨娘笑道:“何须劳烦教谕,大少爷不就是秀才相公么!”
胡知行推脱道:“取名是父亲的事,父亲在,长兄替幼弟取名,不太妥当!”
柳姨娘道:“一家人私下的话,又不会拿出去宣扬,大少爷替弟弟想个名字,再请老爷定夺,不就成了!”
胡不言也道:“行儿,你就替你弟弟想个名字吧!”
胡知行看出,柳姨娘此举是想要拉近跟自己的关系,刻意为之。
也不再推辞,沉吟片刻道:“《荀子》有云,‘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此之谓也’,我叫知行,弟弟就叫‘知远’吧!”
“胡知远,胡知远!”
柳姨娘默念了两遍,对胡不言道,“大少爷果然是有学问的人,这名字读着好听咧,老爷你说呢?”
胡不言乐呵呵道:“可!”
一顿家宴,吃得其乐融融。
胡知行离席之后,直奔书房而去,关上门,取出骨傲剑。
适才虽然已经不再跳动,但仍一直发烫。
离了正厅后,才渐渐凉了下来。
胡知行将玉牌翻出,将《浑元归一道剑诀》通读一遍,终于搞懂是何缘故。
骨傲剑上的符文,多是辟邪斩妖之用。
它的前任主人,显然已将它祭炼出剑灵。
飞剑有灵,如遇妖魔邪崇,就会自然的发烫、跳动,从而示警。
家宴时,正厅中有妖魔邪崇?
胡知行仔细回想,骨傲剑第一次示警时,除了餐桌上三人,旁边伺候的,只有一个叫王氏的仆妇。
奶妈、小车儿和厨下来上菜的仆妇,都是后面才出现的。
是谁呢?